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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離畢華／春暮青梅小（回家後記得要……）
◎盧兆琦
〔離畢華／自由副刊〕
老家菜園子說是栽種吧其實是野生，兀自長了枇杷、芭樂、檳榔、龍眼，還有一棵年年都沒長好的桃樹，長出的小桃子摘來咬一口，苦得像被阿母抽籐條。獨獨沒有種梅樹。
常有親友自魚池和銃櫃翻過一個山頭來作客，送過一缸一缸的醃梅子，說著今年梅花開得如何如何、果實結得如何如何、採摘時如何如何地被針似的細枝畫出血痕。
其實離家不遠處便有一坡的梅林，年年花顏如玉，香氣如幽魂，倒不見有農家採摘果實，問起村里老者，甚至不知那一蓬蓬香雲歸誰所屬。當然也少有誰家醃漬梅青，反倒家家戶戶前庭後院多栽有葡萄，所以大多釀葡萄酒。
參加一個社區文史活動，活動項目之一是醃脆梅，算是新鮮體驗，便興沖沖報名。
不識愁的年紀愛讀詩詞，讀是讀了忘也忘了，依稀記得殘破的詞句，總不成調，複查古書才又記起是：「春色將闌，鶯聲漸老，紅英落盡青梅小。畫堂人靜雨濛濛，屏山半掩餘香嫋。」
此這時，正是暮春時節，日本早已櫻花飛雪，即便身處南國，殷紅的九重葛也不敵幾場大大小小的雨勢和按捺不住而提前探出頭來的初夏，褪色的花瓣落得一地、堆積成小小的花塚。這時候，該是山鄉青梅初結的時候，走走去。
有個農會的梅子觀光工廠提供醃製脆梅的體驗，職人先發下一張直徑約兩尺的竹篩，又發下來一包青梅和粗鹽。看著像小精靈活靈靈綠色眼珠似的青梅子，真想「先向釵頭戴一雙」，宋人在髮間簪上兩顆青梅是怎樣的一個美學表現就不是粗俗如我可體會一二的了。職人已進行到下一個步驟，趕緊收心按步操作。
使勁地搓，想必是要搓掉表面那一層絨毛，而且搓掉梅實的苦澀味，說的是殺青；搓到幾幾乎略略出水的程度，接下來職人又發下來一把木榔頭，「輕輕地敲，稍微有個裂縫就可以。」她說。誰知一下榔頭梅實應聲而碎！你們這些男生可真是粗魯了，我想她心裡一定這麼想。接下來裝入玻璃罐裡頭，兌上淹過梅子高度的RO水。以為就這樣擱個幾天，接下來等著品嘗了，殊不知，「回家後記得要……」蛤！還有下文？
回到家看著那張醃製工序表，弄不清楚「開著水龍頭，細水漫流滌清苦水」要花多少時間？玩耍了一天，乏倦了，潦草地沖它個乾淨，擦乾重新入罐，將事先熬好的冰糖將注入，封灌。請教臉友接下來的步驟是什麼？「等著吃啊。」笑歪一票朋友。
本來想要文青一下的「青梅煮酒鬥時新」，看能不能「東城南陌花下，逢著意中人」，這下子全形而下了。是說，等到脆梅醃製完成，春天就真正走遠了。
倒是尚餘一些青梅，怕封在塑膠袋裡悶爛了，先找個水晶盤盛裝，看啊看著，還真是好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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