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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網路時代】 吳億偉/讓路

2016/10/11 06:00

◎吳億偉

每天早上一睜眼,首件事就是上網,點點信箱看看臉書,其實也沒什麼要緊事,五分鐘後就離開電腦去忙別的了,但那五分鐘就是不能省。

朋友說這五分鐘足以證明我與外面世界連結的渴望強烈。一起床要馬上伸出觸角,像擁有無數眼睛的蝸牛,到處觀望才安心。這說法對我來說挺矛盾的,畢竟現在的生活實在封閉,成天待在家,一日不說話也無礙。但宅男多是網路高手,也許最宅的人才是最不宅的人,他們的觸角早已遍及天涯海角。

網路給我的感受,退讓的卻比連結的多。虛擬世界裡,人們一點一點交出的是現實空間,到最後只剩下一台電腦或一支手機。一回在餐廳拿著午餐找位,有位女孩低頭滑手機,向我直直走來,趕緊讓路,她反倒安穩往前,當下覺得荒謬,怎麼看路的人要讓不看路的人,實在反了。吃飯時腦子浮出一個畫面,如果剛剛真的撞到了,她也許還會大聲罵我有沒有在看路,回答有反倒像認罪,接著被指責看路還撞人!

「走路不要一直低頭看手機,要注意安全。」這樣的「溫馨提醒」愈來愈多。穿梭人群,前頭的人也許走著走著就慢下來,還沒撞到前側身閃躲,不用回頭也知道他在滑手機。不過,倒是不常聽到滑手機撞倒人的事情,這樣邊上網邊走路,似乎也能安然返家,如此想來,抬頭讓路也算功德一件了。

網路吸人精氣神,像小倩的姥姥,倒是沒有壞到把人吸得又乾又扁。一家人一群人出去吃飯,食物來了,眼睛盯著手機,沒有互動見怪不怪,面前的世界跟菜一起涼。早些年還會熱血批判,這兩年倒也習慣,是讓步也是調整。網路是膨脹的隱形空間,一點一點替代所看到的世界,然後「景物依舊,人事已非」。這麼多觸角成天在我們身邊摸索連結,那種質變肉眼看不見,現實世界每退一步它就往前一步,直到無路。但也不用太擔心,總會有誰在質變的現實裡堅持不變,到後來成為珍貴的突變,像《駭客任務》的救世主,抓不到的bug才是無敵。

朋友P下班之後幾乎不上網,不開電腦,不回Email,只有音樂與閱讀。有時想不起網路出現前,日子怎麼過,人與人如何互動,P的生活就成了展示的活化石:喔,是這樣的啊。他不焦慮連結的斷裂,也不替別人焦慮,就算這樣被說怪,也不在乎。「眾人皆睡我獨醒,眾人低頭我抬頭。」想來一個bug就要有這樣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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