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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自畫像】 阿尼默/陰莖

2022/06/14 05:30

◎阿尼默

◎阿尼默

就讀國中時,我們教室距離洗手間相隔了三個班級,某次下課經過,被某班的某群人叫住,招呼我往裡面走。他們圍成圓圈,開了一個破口讓我加入,圈裡有個人,是他們班上的同學,瘦小黝黑,比不高的我還矮了半個頭。

他一言不發地垂下脖子,臉低得就要觸碰到胸口,像是做錯事的孩子,我盯著他略顯寬鬆的制服,以及上面的繡字,他有個好聽的名字,勇敢寬宏。

無論長相、身材、性情、家庭背景、人際關係、性別氣質,都可能是被霸凌的理由。「你們兩個開始打架。」旁人像跆拳道裁判一樣,手指併攏劈向我與他之間,這時我才看到這位同學的臉上,有種深沉固化的哀怨神情,被霸凌的理由還包含這樣一張艱辛的面容。我不認識他們,交集僅僅是相同的服裝念一樣的書,那位同學不會是我的同類,但我懷疑是否我也長了一張招引霸凌的臉,因為在班上也有自己的難處,每天上學就是為了戰鬥。我撥開他們,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知道他們正看著我的背影,經歷這個無知圓圈的每個人,都會在成長的過程中被自卑牢牢掐住,都要圍困其中,一生無法逃逸,永遠有更龐大的力量令人低頭。

我站到小便斗前,拉開拉鍊,看著尿液形成一條水柱,從自己的陰莖排出,嘩啦嘩啦地打在白瓷上,隨著慣性逆旋,往宇宙的祕境安穩而去。如果可以,我想對那一刻的自己說:再過不久,你會為第一根陰毛感到生命的羞赧與新奇,包皮將會退開,與他人並無相異之處,可以為敬畏而自卑,無須勇敢,不必寬宏,往自己的路走去,成為喜歡自己的人。●

■【自畫像】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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