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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家庭plus．生活停看聽】送媽媽一枚花戒指
圖／達志影像
文／橙淨
母親節前一週，我回娘家陪陪七旬獨居父親，也花些時間整理母親曾住過的臥室。臥室落地窗前有個古銅紅書桌，桌角擺著一個約50公分高、木質厚實的飾品櫃。
我握著磁性木栓，「喀」一聲，拉開櫃門，被塵封多年的墜鍊、手鐲、別針、耳環……隨著櫃子輕晃，搖出甦醒的銀鈴聲，想起母親年輕時喜歡在治裝完畢，站在立鏡前為自己搭配合適的飾品。
飾品櫃裡最吸睛的並非這些金飾、銀飾，而是一枚塑膠材質的粉紅戒指，戒圈上黏著可愛的小花。
取出小花戒指，我與它久別重逢對望數秒，接著將戒指滑進自己的小指頭，也滑進我國小五年級的回憶。
升上每日整天課的高年級，我開始有自己的零用錢。出門上學前，母親會將一枚10元硬幣遞放我掌心，母親說我若在學校肚子餓，就用零用錢去福利社買麵包吃。「如果當天沒花掉，就存到自己的存錢筒吧！」母親知道我其實是不太會買東西的孩子。
每天一枚10元硬幣，質地輕輕的，卻握住母親疼愛的重量。
下學期，迎接即將到來的母親節，我傷腦筋想著怎麼買禮物送母親，正巧某天，班導傳閱一張當時盛行的「文具禮品郵購單」給同學們看。薄薄十幾頁彩色印刷紙上，印著許多可愛的物品：節日卡片、文具用品、筆袋零錢包、女生髮飾……圖片下方有品名與價格，10元到50元不等，對國小生而言，是物美價甜的心動呢！
我翻閱一張張精美郵購單，挑來挑去，最後選中有小花造型的粉紅戒指。第一次用零用錢買禮物送母親，印象特別深刻。
母親節當天上午，我將包裝好的戒指禮物，用雙手護著藏於身後，假鬼假怪走近媽媽，出奇不意大喊：「媽，母親節快樂！」
「妳怎麼會有錢買東西？」母親納悶地問，一邊好奇地打開禮物袋，神情又驚又喜。我據實以告38元，是用零用錢買的。
小花戒指在母親大大的指頭間穿梭、試了又試，最後只能戴在小拇指。「我要戴去公司給同事看，說這是我女兒第一次用零用錢買母親節禮物送我。」母親放聲大笑。
那年我11歲，雖然在母親心中我只是小孩，但在我心中那不是兒童戒指，而是母親限定戒指。數十年，母親一直將它收藏在飾品櫃裡，收得很好很好。
兩年前，母親因愈發嚴重的帕金森氏症需特別照護而搬出家裡，入住寄宿式長照機構，臥床靜養。
今年母親節，我帶著孩子到長照機構探視母親。當我看著母親顫抖不已的手指，想起前幾天看到的粉紅小花戒指。
「媽，您還記得我國小五年級送您的母親節禮物嗎？」「記得啊，一個戒指，小小的，還有花。」「媽，您竟然還記得耶！」「怎麼可能忘記，我給妳的零用錢，妳拿去買的。」
母親身體難以自主、生活無法自理，但提取記憶線索的功力卻絲毫不減。
我抱著孩子坐在母親床旁的椅子，母親欲言又止的笑笑眼望向我們。我將女兒的小掌拉向母親布滿皺摺的大手，小小肉肉的指頭勾著大大薄薄的指頭，呈戒指交扣的樣子。母親突然輕聲緩緩地說：「乖孫，阿嬤都沒有能力照顧妳，沒辦法陪妳玩，阿嬤很想抱抱妳，但阿嬤身體不好，阿嬤很愛妳很愛妳……」
瞬間，我眼角隱隱約約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口罩，內心湧滿不捨與兒時情懷，此時此刻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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