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曾稔育／比雪地還荒涼的

◎曾稔育

◎曾稔育

去年買的巧克力薄荷，沿著春光與盆器，一路散出無數條綠色的河。

拍了照，傳給朋友的同時，隨意聊著：以前養過的薄荷，若像這樣長得茂密，就離死期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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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真像容易自我膨脹的人。」他在遠方說話時，不知道臉上擺著怎樣的神情。

隔沒幾日，幾隻白色小蟲，成了盆中的新住戶。沒把牠們趕走，心底感到莫名的驕傲。以為是惡咒將被破除，我時常會靜靜凝視著，牠們躲在葉下，或是幸福地吸取汁液。

蟲、植栽，屬於我的小小生態系。那熱愛生命的夢，某日卻開始結起白色的網。上網搜尋後，才知道那些是農友都厭棄的介殼蟲。

把盆拿回浴室，沖下大量的水，原先安逸的蟲子正紛紛逃竄。也切碎辣椒，搗成天然的除蟲劑。噴了幾下，位於下風處的我，倒先被嗆得滿臉鼻涕眼淚。

堅持這渺小花園的種植初衷，沒有買農藥的我，常常是在下班後，在經歷這未果的一切。最後僅能一個人守在陽台，一片葉子，一片葉子，慢慢地翻開。再殘酷地把蟲捻成屍。

指尖從未沾上一絲黏膩的血，只有細細的粉，滑過皮膚，淡薄地像生命不曾存在過。

手動維持生態平衡，薄荷勉強還維持著繁華。但有陣子，我加班繁忙，只能簡單地澆著水。等案子結束，想重新照顧它的我，走進陽台，混雜著枯藤的薄荷盆，終積出大片荒蕪的雪地。

它死命地掙扎，死去的部分在些許的滋潤下，還搖曳著嫩芽。可蟲群卻毫無節制，仍盡心地吸取汁液。而後遷移，放在隔壁的薰衣草，花苞上也慢慢長出那一隻隻貪婪的蟲。

回頭看當初拍下的照片，那就像場終究會醒的夢。

也明明是蟲的問題，可最後卻是薄荷被丟棄。

垃圾袋中，大量的土與廢枝，築出毀壞的巢。巢上還有些新芽，被垃圾與膨脹的善良，擠壓，玷汙。可我卻把頭撇開，走向那空位，照常拿起澆花器。看著噴頭散出無數條純潔透明的河流，試著為剩存的盆，澆灌出寂靜的花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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