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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 騷夏／是超譯還是溝通
圖◎唐壽南
◎騷夏 圖◎唐壽南
想盤點一下中國古籍裡會動物溝通的文獻資料。最有名的大概是孔子的女婿公冶長──《論語．公冶長篇》：「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孔子說公冶長這個人雖然身陷牢獄之災，但不是他的錯，可以考慮把女兒嫁給他。
簡單搜尋可以查到公冶長懂鳥語，因聽到鳥說有人死在溪邊，因此被誤認人是他殺的而入獄，後來證明他真的聽得懂雀語，所以洗清冤屈。《論釋》云：「後又解豬及燕語，屢驗，於是得放。」能逃過冤獄，又得到至聖先師信任，公冶長的傳奇在網路上的資料很多，可以說是動物溝通界的人生勝利組。
另一筆是聽得懂牛話的介葛盧──《春秋．僖公二十九年》：「介葛盧聞牛鳴，曰：『是生三犧，皆用之矣，其音云。』問之而信。」介葛盧聽到有牛悲傷哞叫響徹雲霄，問牛為什麼哭？牛說我生的三隻小牛，都被用去祭祀了。三犧這裡除了指三隻小牛，用在祭祀還要純色漂亮的小牛。
我三個漂亮的孩子都被抓去祭祀了。牛一次生一胎，推測牛媽媽連生三次，小牛都犧牲了，所以相當悲傷。我想到《搶救雷恩大兵》雷恩的媽媽。
介葛盧是介國國君，介國這條線還可以查到《列子》──「今東方介氏之國，其國人數數解六畜之語者。」看起來這個東方介氏之國很多人會動物溝通。依稀記得念中文系的時候，《列子》好像是被歸在非主流，但現在看起來訊息量超高──《列子．黃帝》我們可以看到黃帝帶著各種凶猛動物和炎帝打群架的記載：「黃帝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率熊、羆、狼、豹、貙、虎為前驅，鵰、鶡、鷹、鳶為旗幟。」率領動物打先鋒我個人覺得實在奸詐；堯的時代「堯使夔典樂，擊石拊石，百獸率舞；簫韶九成，鳳皇來儀。」「百獸率舞」、鳳皇來儀」真是華麗的描述，我想到迪士尼動畫《獅子王》的畫面。
《周禮．秋官》可見：「夷隸，百有二十人；貉隸，百有二十人……夷隸掌役牧人，養牛馬，與鳥言……貉隸……掌與獸言。」這段應該是動物溝通在古籍裡比較有正當性的記載。這各一百二十人的編制，記錄了懂鳥言的「夷隸」和懂獸言的「貉隸」。東漢經學家鄭玄註解：「征東北夷所獲。凡隸眾矣，此其選以為役員，其餘謂之隸民。」《周禮．秋官．貉隸》：「掌役服不氏，而養獸，而教擾之。掌與獸言。」會動物溝通的東北夷，和《列子》說的「今東方介氏之國，其國人數數解六畜之語者。」是否同一國人？我想先打個問號，待確認。至少中國第一本記錄官制的《周禮》，記載人類會動物溝通，而且還有給職，這是不難查到的佐證。
以上這些都是我報名上動物溝通課之前，幫自己找到的讀書筆記。對我來說，這是一個過程，為什麼會想上課？授課報名的表單，也會問你這一題：「你是為了什麼而來？」
我是直覺思考的人，會做什麼，會去哪裡，通常都不會去想，就像宇宙大爆炸的「第一因」。卻又如此謹小慎微，我解讀到我自己有一種「緊緊的」、「卡卡的」狀態，就像寫作文章時，身體本能讓華麗辭藻頻頻堆疊在某一些段落，我大概就知道，這段我可能有點過不去，這段我沒有寫得很好，這段我抱持懷疑。
是的，我是懷疑的，這個部分我是不想否認的，我相信又懷疑。
在靈視的冥想練習，我一面享受靈性動物給我如神諭般的啟示，也同時懷疑，剛剛上課的時候老師燒了那麼多聖木、雪松和白鼠尾草，這一切會不會因為缺氧現象造成我的幻覺？又如，蒐集各種水晶礦石來當療癒工具，也要有心理準備，買到的可能是假貨。但什麼是假，什麼又是真呢？如果天然水晶是真品，和天然相反的「人工養晶」是假貨，但科學成分一樣的人工水晶不也是一種水晶？買到養晶的不愉快經驗，難道不是珍貴的經驗嗎？難道不能尊稱這顆養晶是「老師」嗎？
希望自己是帶著有覺知的練習者。但也常被靈性的同儕譏笑，因為「腦的作用太強」所以不夠放手，導致層次太低。
那我真學會動物溝通了嗎？
我想去學動物溝通是因為家裡的黑貓大約在二歲時出現異食癖和過度舔毛的問題，身體指數一切正常，拉屎拉尿好吃又好睡，能找得出的理由，大概就是「心因性」問題。醫生建議用茶胺酸、貓費洛蒙和戴頭套控制，試了一年不太見效，脫毛範圍愈來愈大。意志力薄弱的我決定尋求宗教療法，於是開啟了我的求道之路。
「你不是已經去學了，可是家裡的貓舔毛還是沒有好啊？」是，沒有錯，有時候遇到詰問，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那貓舔毛的原因是什麼？我想知道原因啊，你的貓沒有跟你講嗎？因為我也想去學啊，想聽到你學完後的感想……」會講話就會溝通嗎？我一向拙於溝通，就算人與人之間語言相通，也不一定能溝通，我的朋友只想聽我的經驗值給自己參考。
我當然可以與朋友分享我的學習歷程，甚至很可以「超譯」告訴她，我「感覺」我家的貓就是忍不住想要去咬毛和咬塑膠袋，我的貓「就是忍不住」。
翻譯簡單，溝通很難。於是，我決定沉默，決定默默放棄這個朋友。
最後補充，舔毛和異食癖在疫情期間已漸漸好轉，大概是因為居家上班的緣故，後來我們也搬家了，搬到比較乾燥通風的高樓層，皮草愈來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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