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喬直（George O’Connell）／父親的皮夾

◎史春波

◎喬直（George O’Connell） 譯◎史春波

．

那是八月，一個漫長

垂死夏季的盡頭。

我們告別了楓樹蔭蔽的靈台上

一個楊木盒子裡他的骨灰，

回到家中，開始揀選：

這件帶走，

這件留下。

．

抽屜裡三個黑色皮夾

壓扁在白襯衫之下，

皮子舊得

薄如羊皮紙，

邊緣近乎磨損鏤空。

我打開的第一個掉出一簇線頭，

它盤旋著落下

像一張精緻的翅膀

來自某個曾經的生命。

其他什麼也沒留下

除了一疊模糊的名字

和面孔，我們存在的票根。

．

多少次，灼人的陽光

從城西一路射入車窗，

艱難挪動的堵車路上，煎熬

在那輛陳舊的大眾汽車裡，兜中這個腫塊

是否使他煩惱？一切

終將消散，這無休止的收入

與支出，日復一日的摩擦

使生命耗盡。

．

有時你身邊最後攜帶的東西

最難割捨，那一刻

在拉開的抽屜前

握著掏空的皮夾，

往事忽然全部回到你手中，

只是更輕了，如同一個漂浮的願望，

世界最終履行的

飢餓承諾。

．

■喬直（George O’Connell），美國詩人、譯者、文學與創意寫作教授，曾任北京大學、國立台灣大學傅爾布萊特學者。曾獲聶魯達獎、《亞特蘭大詩刊》國際大獎等。著有詩集《冰之力》、《瞄準》。與譯者史春波合譯出版有《變暗的鏡子：王家新詩選》、《渡：香港當代詩人十家》、《徙：台灣當代詩人十三家》、《買鹽路上的隨想：韓東詩選》。新近完成陳育虹作品英譯集《不可能的天堂》（Impossible Paradise）。2012年創辦雙語詩歌網刊Pangolin House。詩人將於10月2日7時半於文房文化閱讀空間及10月4日晚間7時半於市長官邸藝文沙龍舉辦詩及翻譯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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