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非雄性物語】 白樵／放蕩

◎白樵

◎白樵

來者撳鈴。我自床上起身，開門。

他較我矮一截。瘦。金長鬈髮蓬如仲夏奔雲，他穿流蘇滾邊緊身黑衫，手挽勃根地紅絨布立體花瓣薔薇包，帆布鞋，配米白底碎花長版蛋糕裙。

點過頭後他利索地鑽進浴室。我躺回陳舊的床，千頭萬緒推敲欲退貨的委婉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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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約來的男孩。外城出差獨居旅社的週末，我滑軟體尋獵。他放了張側拍照，髮遮面，二十歲得天獨厚的緊緻腹肌，介紹欄位標註來自巴西。我打了聲招呼，他說在離旅社不遠的公園獨飲啤酒，我邀他至下榻處。他說在東京讀服裝設計，暑假來台旅行。我要你上我，我說。他回傳笑臉emoji。

走出浴室，蒸霧自他身後傾瀉。他嬌羞地浴巾緊裹，輕步向我。

同婚過後強調性別平權性別流動顛覆二元性的開放年代，我自問是否心底仍有層深深的對有毒男子氣概的依戀或陽剛崇拜。我看他，男孩垂眼。我看他魯莽用清水搓洗未能妥善卸妝的淡暈眼線與睫毛膏，像結壞了的疤。我心底原本堅硬，剛冷的什麼，軟融而化。

我挑逗，要他主攻。

透過對面化妝鏡，我看細小，雪白肌膚長鬈髮的他纏繞我身，若異性。他用黏戴美甲貼的指尖遊走我肌。他發出貓似囓音。此時，我突發奇想一改慣性壓喉的低沉嗓音，讓呻吟如魚貍如鷹，飆高盤旋於蒼穹海際。我放開總試圖憋氣緊縮好顯瘦的腰間贅肉。放開顧忌，擔心與廉恥。

Libertinage。因我想起法文裡放蕩一詞。

其字根，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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