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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二十個開頭】 吳明倫/紅龜
◎吳明倫
◎吳明倫
紅龜看了一眼添丁送他的手錶,添丁遲到了。
空氣中有淡淡的泥土味。紅龜在城隍廟旁來回踱步,盯著西邊小巷的盡處,而廟口的石獅似乎也盯著他。石獅、龍柱、城隍爺,城隍廟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以前他們和附近孩童們就在這玩官兵抓強盜,在石階上爭先恐後爬過不下數百次。
現在,他們已不再是孩子了,他們不再是那些角色,而是完全不同的「什麼」。他不確定自己現在是什麼身分,也不確定他們做的事到底對不對,但總覺得這樣做是有道理的,他們是在維持這世道中一個看不見的平衡。添丁稱之為「義」。
只有微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手裡的菸,火光逐漸逼近指尖。踩熄地上菸頭的同時,紅龜的伙伴也抵達了。揹著那看起來甚是沉重的布袋,還能像日本傳說中的忍者一樣快速而無聲,紅龜對添丁的這項特技總是很崇拜。
添丁未發一語,輕輕把布袋落在地上,蹲在地上慢慢地從袋中一一取出、展示內容物給紅龜看,不無得意。先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個大小不一的頭蓋骨,然後是其他身體部位的骸骨,或完整或破碎。
紅龜雙手插在口袋裡,不自覺地晃動身體,閃避骷髏空洞的眼窩。
「遮爾濟死人骨頭,是對佗位來的?」他無法直視添丁,聲音幾不可聞。
添丁也沒有看他,繼續舞弄著骸骨:「等咧才閣講。」就這樣。好像解釋了什麼。
即使因眼前的景象而混亂,紅龜仍告訴自己,添丁做什麼,都一定有充分的理由與正當性,即使如此可怕,這也必然是添丁「義」的一部分。紅龜必須這樣想。
但,「義」是不是只是一種方便的說法?紅龜抬頭望向緊閉的廟門,感受到夜晚的沉重。他不信神,但此時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他需要一些模糊的安慰。
「這骨頭,是對佗位來的?」紅龜再問了一次,提高了聲音。
添丁站起來,把手上的灰塵在身上拍一拍,「遮攏是我對博物館偷提出來的。」添丁總算開始細說從頭。
紅龜瞬間鬆了一口氣,拆除了胸口的那座墳墓。然而,在添丁平穩低沉的聲音中,紅龜安心的同時,也意識到,方才短暫的懷疑已經留下了永恆的痕跡:他對添丁的信仰產生了不可逆轉的裂痕。他突然明白,不論添丁多麼無辜,不信任的種子已在他心中湠了根,他感到很抱歉,也有點莫名的傷心。
「我今仔日無睏飽,先來轉。」紅龜打斷正講得興起的添丁,不等他回應,就速速離去了。
添丁只好拿起一個頭骨,問它:「紅龜仔是咧受氣啥?」
兩個空洞靜靜地指責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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