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陳彥誌／想念的粉漿蛋餅

◎陳彥誌

◎陳彥誌

大學某年，隨球隊到台南比賽。出發前傳訊給讀成大的好友，他約我明天一早六點見。

六點？我跨上他的摩托車後座，忍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抱怨哪有人約這麼早的，我等下還要比賽耶！他說，六點已經嫌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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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預計請我吃的早餐店，門口的人龍讓我聯想到腹腔內摺疊的小腸。立馬換了一家，也是同樣風景。

帶你去吃粉漿蛋餅好了，他說。機車手把一轉，我們切入一條小巷，左拐右轉，我頓時迷失方向。

機車在一間沒有招牌的店門口前停了下來。沒有高舉手機自拍的人們。圍坐白鐵方桌的食客，默默低頭吃著盤中的食物。

朋友叫我先去占兩張不鏽鋼圓椅，隨後他小心翼翼托著一只咖啡色托盤，將一盤冒著白煙的蛋餅和一杯還來不及封膜的米豆漿擱在我面前。淋上蒜蓉醬，鑊氣與淡淡的蔥焦香，滲著醬油的鹹味，在我口中勻散開來復而在咀嚼後融為一體。不是不曾吃過粉漿蛋餅，但我對粉漿蛋餅的記憶總是：小時候趕著上學，一把抓過裝在塑膠袋裡的蛋餅，便匆匆穿越校門。等到第一節下課打開，已經變得冷冷軟軟。好久沒吃到這樣新鮮，邊上還帶點脆的粉漿蛋餅了。

我不在意粉漿蛋餅是否為台南的特色小吃。和好友許久沒見，一碟蛋餅配上一杯米豆漿，實在太快就食盡了。我們還有好多沒有聊完。轉動機車鑰匙，他趕去上課，我回去比賽。當天的賽程結束後，一群從台北南下的隊友，早已用手機做好功課。旅館周圍一公里半徑內，評分四點五顆星以上的，我們一家一家掃過。若是得排隊超過半小時，照排不誤，反正難得來一趟。印象中，那些店的餐食味道也好，但我現在記得最清楚的，仍是早上的蛋餅。

往後數年，我又多次造訪台南。同行旅伴裡，總是有一、兩位，勢必得踏足至少一、兩家鹹食飲料甜點名店，否則向旁人提起來過台南，總帶點心虛似的。沾他們的光，我嘗到打勾勾的喜悅，順便體驗新口味。但心中總有個缺憾。

沒有招牌，就不知如何再訪。我一直不敢找人，陪我去找那家無名粉漿蛋餅。對粉漿蛋餅的牽掛，幾乎變成一種不理性的單戀。誰叫記憶中的容顏，永遠不會隨歲月變老。

與當年在成大念書的好友許久沒聯絡了。我想過，若突然傳訊給他，問：嘿，你還記得那天你帶我去吃的粉漿蛋餅，叫什麼名字嗎？好像有點彆扭。或許其實根本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彆扭，但擱在心頭，愈久，這彆扭好像就愈有那麼一回事。或許，看到訊息的他，免不了嘀咕：這麼久都沒關心過我的近況，就只想問粉漿蛋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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