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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你在讀蛇麼?古乃方╳張繼琳╳陳柏煜╳葉佳怡╳騷夏
圖◎小川
圖◎小川
編輯室報告:蛇年到,你在讀蛇麼?蛇盤掛於《聖經》,蜿蜒於誌異,傳說中的女媧人首蛇身,永鎮雷峰塔的白娘子難逃情劫,台灣原住民(比如布農族與百步蛇)和諸多古老民族的神話中,都有蛇的蹤影。由此,我們邀請五位作者,分享心中難忘、與蛇有關的文本。開卷有益,祝福新春大吉!
風是我的母親 ◎古乃方
講到蛇,馬上聯想到調香課尾聲,我最喜歡朗誦的禱詞:「給南方的風──偉大的蛇,你的光為我們盤繞,教我們褪下過去,如你蛻去陳舊的皮。」感謝完各個方位後,才能結束課程,畢竟瓶中香液來自太多獸靈花精。
在中文語境中,我常提到調香和「巫」有關,巫是在天地之間成為通道。但當我去芬蘭駐村,和外國人介紹我對巫的理解時,我稱巫「wizard」,對方往往會再問一次:「你說的『wizard』是哈利波特那種嗎?」往往我得換個說法,說是比較像薩滿(Shaman)的巫。講到薩滿,對方即懂,知是巫醫。
在《風是我的母親:一位印第安薩滿巫醫的傳奇與智慧》中,薩滿會對蛇唱歌。藉由詠頌,蛇進入催眠,即便在響尾蛇活動的旺季,人也不會被咬。
薩滿的旅程關乎四方位,南、西、北、東,每個方位有其力量動物,南方關乎蛇的教導。人學習蛇褪去外皮,褪去制約,不再緊抓,才能抵達前所未至的地方。●
《風是我的母親》熊心、茉莉.拉肯著,鄭初英譯,橡樹林出版
《聊齋誌異》的蛇人 ◎張繼琳
《聊齋誌異》有篇蛇人故事……蛇人弄蛇為業,養兩青蛇,大的叫大青,小的叫二青。二青額頭有紅斑點,特別靈性,技藝亦佳,最受蛇人喜愛,因此表演獲利無數。後大青短命,由二青扛起重擔,蛇人總想物色另蛇遞補。這蛇人頗有意思,空閒之餘總帶二青至野外放風,二青非但不逃,且知蛇人需蛇孔急,某日還介紹(或誘拐)一條喚做叫小青的加入演出陣容(兩蛇交纏舞動非常嫵媚)。然而就如運動員有其黃金時期,隨著二青愈長愈肥碩,體態不若當年輕盈,表演能力下滑(試想臃腫的鋼管女郎),蛇人雖再多不捨,也只能忍痛割愛,野放山林,換由小青獨挑大梁。沒想二青野放數年,形如超級巨蟒的蛇妖,驚嚇來往山林行人,造成地方恐慌。一日蛇人路過此地,果見二青風起雲湧如黑影壓身而來,彼此認出對方,人蛇重逢相見,自不待言,二青終聽蛇人一番奉勸,不再危害地方,小青亦隨二青重返自然……故事大概是這樣。結局圓滿,符合生態實踐。三條青蛇,我獨鍾小青,這名字,好聽,兩字合成,就是個情字。雖然,她的戲分遠不如二青多。並且,青蛇是無毒牙的。●
《聊齋誌異》蒲松齡著,曾珮琦編撰,好讀出版
有條小蛇 ◎陳柏煜
在我的閱讀中,有條小蛇像條手術線縫在我的身上,平時不會想起,拉動附近的皮膚時,則有隱隱的緊繃感。故事是這樣:一位布農族婦人到百步蛇家裡聊天,發現蛇身上規則的三角形花紋很美,於是詢問母蛇是否願意跟她回家,讓她模仿蛇紋編織,做出美麗的衣裳。母蛇一時無法抽身,但願意把孩子出借。蛇孩子雖有同樣的花紋,但沒有耐性,東扭西扭。婦人為了抓住紋路的正確位置,心生一計,將牠綁在椅子上固定。美麗的布匹終於完工,族人為這獨特的圖騰讚歎不已,婦女又得意地教授起編織的新技巧。回過神才發現沒替小蛇鬆綁,蛇孩子已像枯乾的樹藤躺在椅子上。
這是霍斯陸曼.伐伐的小說《玉山魂》中的片段。會說牠像手術線,是因為蛇皮與布匹的關係嗎?還是無法忍受粗魯綁住客人的那根繩子?我想到寫作。當有人慷慨出借自己,我是不是太沉迷於製造花紋,掛念藝術與工藝的至美,沒察覺現實時間有條活生生的小蛇被綁在椅子上?●
《玉山魂》霍斯陸曼.伐伐著,印刻出版
蛇的曖昧 ◎葉佳怡
在《歡樂之家》圖文小說中,作者艾莉森.貝克德爾談到父親的死亡。當時他正抱著一堆雜草穿越公路,根據撞上他的卡車司機描述,他在抵達對面時往後跳了一步。「好像看到一條蛇。」司機說。
身為女同志的貝克德爾在回憶總是私下跟少年交媾的父親時,這條蛇成為他們之間的矛盾連結。蛇可以是引誘人類墮落的惡魔,但也是引領人們通過成年禮的試煉。蛇可以象徵陽具,但也常用來說明女性力量。這種曖昧性正如同在這個故事中,貝克德爾和父親的酷兒身分讓他們在主流文化中顯得墮落,然而他們又必須靠著這種「墮落」獲得自我認可的力量。就像她對父親的情感是如此充滿痛苦而又美好。
「蛇也象徵了生生不息,是對立於死亡的生命,也是對立於毀滅的創造性。」●
《歡樂之家》艾莉森.貝克德爾著,葉佳怡、劉文譯,臉譜出版
在蛇王與魯蛇之間 ◎騷夏
洪昊賢〈蛻皮──觀塘.宜安街〉談的是「蛇羹一條街」的都市傳說,文字先發表在香港文學館歷時三年的「我街道,我知道,我書寫」計畫,後來又由柳廣成將作品改編為圖像版,收錄在《我香港,我街道(漫畫版):微物情歌》。柳廣成寫實的筆觸,將畫裡昂首的蛇,注入強烈的情緒變化。也用蛇的蛻皮與人的皮屑,隱喻觀塘的都更──餅畫很大但不如預期的都市規畫。
個個招牌都叫自己「蛇王」的傳統蛇羹店,面臨現代化的怪手迎面輾壓,此外,SARS後禁止活蛇宰殺,蛇羹這種老食物,又會變成「蛇」麼模樣呢?
敘事者最後魔幻地連結到若干年後,到了台灣新竹讀書,宿舍附近的十八尖山常有蛇出沒的警告,同學笑稱宿舍裡的「魯蛇」比外面的真蛇多,想到自己的來處,彷彿在地上匍匐前進的蛇,成為他接地氣的另種鄉愁。●
《我香港,我街道(漫畫版)》柳廣成等著,二○四六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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