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鸚鵡所住】 陳淑瑤／依山

◎陳淑瑤

◎陳淑瑤

在X島醒來，不會立刻跑去陽台看海，一整天都不會刻意去探望，在首善之都起床首件事便是撩開窗簾，趕快望山一眼，這個儀式大概跟女巫呼喚：「魔鏡！魔鏡！」差不多啦。

臥室這塊「瞭望台」本身即是陽台，外推後砌上一面半圓弧的密閉玻璃罩，兩側各開一扇直立的小邊窗，左邊窗可以看見近一點的山，右邊窗可以看見遠一點的山。說著我想起，曾有一對母女欲上山掃墓遇上不小的雨，好不容易攔到計程車，怕司機不載，語帶保留地說：「我們要上一點山……」司機忙問：「一點山在哪裡？」

請繼續往下閱讀...

在這個被山擁抱的盆地，或多或少能看見一點山。左邊窗的一點山夾在層層堆疊的新舊建築之間，那山彷彿〈百葉窗前沉睡的女子〉，畢卡索畫這女子，如同學生在校午休，兩手收折放置桌上，好像抱著個什麼，也許更換正面趴、趴左手、趴右手，最終總算安定下來；也許她習慣趴左手；更也許她累到極點才不管哪個方向，頭一放下去便睡著了。酣暢地沉浸在充氣似的眠夢中，女子的側臉像縱跳的彈簧，共披一頭長髮，一臉又一臉連環衍生成一座山。天氣晴朗，能見度佳到無可復加時，山群如百葉窗，稜脊分明，一脈接一脈立體呈現，原來不只一座山、一塊簾布而已。

臥室這座窗台具有氣象觀測站的功用，一早起身照會窗外的山，這一天的天氣全了然於心了。我總捨近求遠，以遠山所透露的訊息為依據，近山僅只做為對照、補充說明，自己耳語，有時還說出聲：「那邊在下雨了！」「那邊在變天了！」那邊天氣不好，這邊也不會好到哪裡；兩山皆朦朧不清，那今天的天氣肯定很糟。解讀山迢遞過來的圖景，遠勝氣象台所能給予的天氣預報，還有點像是來抽一張牌，訓練肉眼成天眼，牌底浮現出天象、機運、心像……說到底，誰不靠天吃飯。

遠山不管從哪一面向看都比近山突出，因為有雲成群結隊地飄蕩在遠方。山像一頂帽子戴在城市盡頭，雲最會玩帽子戲法，雲使得山千變萬化，雲海翻騰，山被隔離成島。如果山完全看不見，不免心一沉，上半身失蹤似的。

可怕的極端氣候，例如寒流、豪雨、風暴，無雲無山，受困谷底的時日長達一週。報導說阿拉斯加東南部的當地人常說，如果不喜歡現在的天氣，等個一分鐘就好了。一分鐘的望遠凝視，終於在窗口見到久違的山，一點一點自煙霧中吐露出來，有股不信青山喚不回的正氣凜然昂然升起。若是晴天，空汙造成山徹底失聯，一片白茫濁，那是最教人灰心無望的了。

●

■【鸚鵡所住】隔週週二見刊。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