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廖梅璇／度量衡

◎廖梅璇

◎廖梅璇

超市買菜回家途中，經過醫美診所，牆上高懸LED燈牌廣告，跑出一列字串，吸引了我。我便揹著一袋沉沉的蘿蔔豆苗彩椒紐西蘭蘋果，駐足觀看。

「冰火合一全方位打擊脂肪酷塑減脂單次手術減少25%脂肪」一粒粒擠出的紅字，筆畫斷裂成一截截，無句讀停頓，讓我彷彿失去認字的能力，嘴裡念了兩遍，方才意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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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手術費用估計數萬元，結果是減少25%脂肪，很難量化計算，如此換取窈窕體態，成本是否合理。我抓緊購物袋掛耳，像要制止袋裡蔬果騷動起來。

──就算肚腹減掉25%脂肪，也不再是少女。少女腹部沒有工作久坐厚積的贅肉，也沒有長期作息失調催生的子宮肌瘤，撐突肚皮。少女只在罹患腸胃炎和經痛發作時，才認知到腹部的獨立存在，其餘時刻腰腹僅是一道貼合己意的弧線，想怎樣，就怎樣。

──就算上臂減掉25%脂肪，也不再是少女。少女的臂膀是泅泳歡躍的緊實魚腹，是舒伸天使翼翅的纖細上肢。她怎能想像多年之後擴展胸膛，脅下會一陣抖顫？那團揮之不去的鬆懸肉塊，從空無中生出，就像少女，原先整個人也是從空無中誕生，忽忽長成今日模樣。

我扶掖了一下帆布袋，彷彿安撫嘈雜不休的蔬果，要它們各安其所。我便是那少女，我已經歷了這一切，那些細碎議論，我早已聽了太多。

也早已知道，度量衡繁多，唯肉身獨一，在我趕回家煮晚飯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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