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徐珮芬／復活

◎徐珮芬

從醫生宣布乳房下緣的硬塊「不排除惡性，且確實發展得有點快」後，連煎條乾巴巴的薄鹽鯖魚，都變成了意義重大的事。

戒慎恐懼叉起一塊魚肉放進口中咀嚼的同時，腦中浮現的盡是盤算：「鯖魚中富含的Omega3可以防血栓、降血壓、膽固醇，減緩癌細胞生長……」

請繼續往下閱讀...

「癌」這個字一浮現，人立刻就沒胃口了，彷彿大腦提前說服了自己的身體：你有病。你將剩下的魚肉用保鮮膜包住，小心翼翼打開冰箱門，看到冰箱裡還有洋芋片、前天晚上沒吃完的鹹酥雞和甜不辣、還沒開封的零卡可樂和脫脂起司片（安眠藥藥效發作的時候，可以義無反顧嗑掉整包）。

螢幕上的營養師對你露出牙齦：你是你吃下去的一切，你是棕櫚油、你是阿斯巴甜、你正在被透過食物鏈迂迴輾轉最終還是會抵達你體內的塑膠微粒所取代；身體是聖殿，你的聖殿將被法拍。

恭喜，在罹癌和患上慮病症之間，我們都一樣狼狽。你把冰箱門關上，決心把剩下的魚肉趁新鮮的時候吃掉。

（趁你的恐懼也還新鮮。）

用磁鐵貼在冰箱門上的回診單，提醒你過幾天要記得去聽穿刺檢查的報告。你想起當時有台怪手在胸口開挖，雖然在那之前先挨了麻醉針因此毫無痛感，但你仍然聽見了釘書針釘下去的「喀嚓」聲。

你側過頭窺看畫面上神祕的陰影和波紋，試圖在白與黑之間尋找詩意，你終究失敗了，顫抖著問人：「那是什麼？」

同時，你也發現：無論想聽到的答案為何，你心底那些早已死絕的，就在一瞬，全部活起來了。●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