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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藝週末．藝週推薦表演】用浪漫芭蕾對抗亂世紛擾─世紀之作《吉賽兒》5月登場
吉賽兒和阿爾伯特在高牆前傾訴愛意。（© Laurent Liotardo）
文／千北人 圖片提供／台中國家歌劇院
《吉賽兒》（Giselle）是浪漫芭蕾的經典代表作，從1841年在巴黎歌劇院首演，100多年來歷經各式各樣的改編，男女主角的階級差異、三角戀的複雜關係，都被歷代創作者們賦予多重的隱喻。今年5月，英國國家芭蕾舞團（English National Ballet, ENB）即將來台上演編舞家阿喀郎．汗（Akram Khan）版本的《吉賽兒》，這齣舞劇不但被譽為阿喀郎藝術生涯的巔峰之作、更被評為本世紀最偉大的傑作之一。
飾演吉賽兒的高橋絵里奈為英國國家芭蕾舞團資深首席舞者。（© Laurent Liotardo）
芭蕾起源於15世紀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宮廷娛樂，16世紀時，出身麥地奇家族的法國王后凱薩琳．麥地奇（Catherine de Médicis）引入法國，在路易14時期蓬勃發展，並創立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芭蕾也從宮廷走向公開演出，逐漸發展為獨立的劇場藝術。受浪漫主義影響，19世紀的芭蕾舞劇從以神話、歷史為本，轉向愛情、奇幻與超自然等主題。
《吉賽兒》誕生於浪漫主義藝術風潮最盛的年代，同期包括1828年舒伯特創作的《天鵝之歌》，收錄詩人萊爾斯塔勃（Ludwig Rellstab）、海涅（Heinrich Heine）、賽德爾（Gabriel Seidl）的14首詩作歌曲；1830年法國7月革命，畫家德拉克洛瓦（Eugène Delacroix）畫出曠世鉅作〈自由領導人民〉；1831年大文豪雨果則出版《巴黎聖母院》，描寫中世紀巴黎吉普賽女郎與敲鐘人底層悲劇的小說。
飾演瑪莎的艾瑪．霍斯（中）為英國國家芭蕾舞團資深首席舞者。（© Camilla Greenwell）
19世紀浪漫芭蕾舞劇 《仙女》與《吉賽兒》留名
1832年首演的《仙女》（La Sylphide）和1841年的《吉賽兒》，是最有名的兩齣浪漫芭蕾舞劇。當時法國歷經拿破崙戰敗，波旁王朝復辟，1830年，法王查理10世頒布7月勅令（The July Ordinances），宣布限制新聞自由、解散新選出的國會、並通過新的選舉法，提高投票的財產門檻，剝奪中產階級投票權等，引發了7月革命，人民湧上街頭高喊「打倒國王！」、「打倒貴族！」，短短3天，查理10世即遜位流亡英國。
劇中雖無台詞，但處處用動作象徵階級貴賤差異。（© Laurent Liotardo）
路易．菲利普（Louis-Philippe）以「公民國王」形象繼任，開啟7月王朝，承諾憲政君主制，擴大選舉權給富裕中產階級。7月革命後，紡織業與鐵路建設快速發展，新興的資產階級逐漸取代貴族舊秩序，像是銀行家、商人、醫生、律師等，也成為劇院的主要觀眾，但農村經濟的衰退、工業化初期的不穩定，都成為日後1848年2月革命的導火線。
《吉賽兒》隱隱為底層移工發聲。（© Camilla Greenwell）
在如此動盪的大環境下，劇場成了逃避現實的好地方。《仙女》講述一名即將成婚的年輕農民愛上森林仙女，在婚禮上拋下妻子，隨仙女進入森林仙境；為了留住仙女，他向巫婆求助，獲得能夠將仙女永遠留下的魔法圍巾，但當他用圍巾將仙女裹住時，卻導致她的翅膀脫落並倒下死去。劇中仙氣十足的白色薄紗裙和足尖舞，成為「白色芭蕾」風格的里程碑。
《吉賽兒》的劇作家之一高提耶（Théophile Gautier）是一位法國詩人、小說家、記者、藝術與文學評論家，他曾寫道：「《仙女》一劇之後，歌劇院就被精靈、人魚、魔神、水精、女妖──種種怪誕、神祕玩意攻佔了，大大增益編舞的豐富想像。希臘戲劇的悲劇厚靴，全讓位給了絲緞繡鞋。」
高提耶在閱讀雨果的詩作《幻影》（Les Fantômes）後，有了創作舞劇的想法，故事講述一個美麗的15歲西班牙女孩，因過度熱衷參加舞會而害死自己；好友詩人海涅的妖精故事也給了他創作靈感：一名結婚前不幸去世的少女，到冥界變成了妖精「薇麗」（wilis），每到夜晚會從墳墓現身，誘惑年輕男子狂舞至死。
薇麗們手持的長棍，賦予了復仇的力量感。（© Laurent Liotardo）
不同版本《吉賽兒》 故事衝擊高超舞技舞入人心
《吉賽兒》故事講述淳樸的鄉下女孩吉賽兒，愛上了喬裝農民的貴族阿爾伯特，但愛慕吉賽兒的獵人希拉里昂發現他其實早已訂婚，並在眾人面前揭穿，導致吉賽兒精神崩潰，瘋狂舞蹈至死；死後她成為薇麗，在女王瑪莎的帶領下，向闖入森林的男人報復。希拉里昂被薇麗們逼迫跳舞至筋疲力盡、墜入湖中喪命，但當阿爾伯特到來時，吉賽兒盡全力保護他，陪他共舞直到黎明，最後帶著愛與寬恕永遠離去。
《吉賽兒》首演後即大獲好評，飾演吉賽兒的舞者不僅要有高超的舞技，還要從天真少女演到心碎發狂、變成復仇的哀怨幽魂，成為所有頂尖芭蕾舞者夢寐以求的角色。首演飾演吉賽兒的義大利女舞伶卡洛塔（Carlotta Grisi）不但一舉成名，也讓高提耶情不自禁愛上她，他形容卡洛塔的舞蹈「具有孩子般的天真、快樂和感染力。」
今年ENB巡演的《吉賽兒》除了阿喀郎版本之外，還有芭蕾學者瑪麗．斯基平（Mary Skeaping）1971年為ENB製作的版本，她盡可能收集了有關原版製作的資訊，包括高提耶的大量著作、評論、版畫和報紙插圖，也還原第1幕為慶祝葡萄豐收的舞蹈段落、第2幕瑪莎的獨舞音樂，還有被刪除的默劇片段，像是第2幕尾聲吉賽兒告訴阿爾伯特：「太陽升起來了，你得救了。」
斯基平曾說，即使將《吉賽兒》的每個細節都重現1841年的首演狀態，她仍懷疑當時的製作慣例是否會被現代觀眾接受。「或許，那只會毀了我們心中浪漫主義的精髓。」因此她刪除了阿爾伯特和未婚妻在吉賽兒墓前和解的場景，只留下阿爾伯特獲得吉賽兒的祝福。
阿爾伯特（左）和希拉里昂（右）在劇中有段精采的雙人舞。（© Camilla Greenwell）
《吉賽兒》也曾經歷相當激烈的改編，在瑞典編舞家麥茨．艾克（Mats Ek）的革命性版本中，吉賽兒是情感直接衝動的村婦，阿爾伯特是來自城市的玩世不恭的誘惑者，第1幕的田園場景成了封閉的鄉村社區，第2幕來自冥界的薇麗則成了精神病院的病患們，瑪莎成了象徵體制的權威護理長。
在愛爾蘭編舞家麥可．基根-多藍（Michael Keegan-Dolan）的超現實版本中，吉賽兒是個慢性氣喘患者，被亂倫的哥哥希拉里昂軟禁著，她唯一的快樂來自舞蹈課，老師是來自外地的雙性戀陌生人阿爾伯特，他引誘吉賽兒，但當吉賽兒發現他和鎮上的屠夫愉快地搞在一起時，她的心都碎了。
阿喀郎版《吉賽兒》 葉錦添任視覺和服裝設計
2014年阿喀郎接受ENB前任藝術總監塔瑪拉．羅尤（Tamara Rojo）的委託，創作出《塵埃》（Dust），大獲成功，因此建議他著手改編《吉賽兒》。當時正逢歐洲難民危機爆發，故事設定為一群被紡織廠解雇的移工，被安置在一堵高牆背後，隨時等著供資本家玩樂，希拉里昂的角色則類似兩個世界間的掮客，伺機獲取權力及利益。
希拉里昂戴上資本家給的帽子，象徵與移工之間身分的差異。（© Laurent Liotardo）
第2幕月光下的墓地則改成廢棄工廠，許多移工的怨靈在當中徘徊。阿喀郎將印度傳統舞蹈的手勢、卡達克舞的快速腳步，與現代舞的收縮、螺旋動作融入芭蕾，形成獨特的肢體語言。保留了第2幕薇麗全程使用足尖的舞蹈特色，這是阿喀郎首次嘗試編足尖舞，表現出超自然的飄忽感。
阿喀郎在舞劇中加入許多印度傳統舞蹈的手勢。（© Laurent Liotardo）
阿喀郎在舞劇中加入許多卡達克舞的元素。（© Laurent Liotardo）
奧斯卡金獎設計葉錦添擔任視覺和服裝設計，當高牆緩緩升起的那刻，資本家們的華麗形象，像一道耀眼的白光照亮黑暗，不只如天神降臨，說是外星高靈入侵也不為過。薇麗們手持的長棍，時而做為亡靈的接引，時而如復仇的利劍，賦予原本仙氣輕盈的女舞者們，一股沉穩扎實的力量。
奧斯卡金獎設計葉錦添擔任視覺和服裝設計，打造華麗的資本家形象。（© Laurent Liotardo）
關於吉賽兒到底是因心碎而死，還是在瘋狂場景的高潮中，用阿爾伯特的劍刺死自己，一直都存在著爭議。在阿喀郎的版本中，觀眾並未在第1幕的最後看清楚吉賽兒是怎麼死的，但是隨著第2幕將視角轉換，悲劇重現，薇麗們的報復意志將更為強烈。阿喀郎曾說：「我曾想將劇名的吉賽兒劃掉，用血寫上希拉里昂。」
阿喀郎的故鄉孟加拉在全球化浪潮下，成為世界第2大成衣出口國，約4百萬人以此為生，《吉賽兒》隱隱為那些身處血汗工廠中，長期低薪、在惡劣環境中工作的人們發聲；隨著美國總統川普計畫築起全球關稅高牆，出口經濟恐將受到嚴重衝擊，未來充滿不確定性。
遙想19世紀巴黎的人們，浪漫主義的《吉賽兒》或許是亂世中最適合忘卻現實的作品，5月8至11日在台北國家戲劇院，5月16至18日在高雄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5月24、25日在台中國家歌劇院登場，明年也將回到英國，在倫敦大劇院迎來10週年紀念演出。
高牆是劇中重要的階級分隔意象。（© Camilla Green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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