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極短篇】 江洽榮／球

◎江洽榮

◎江洽榮

老先生因為腹股溝疝氣來開刀，我指著他下腹的鼓脹物問：「這球冒出來多久了？」

他說五、六個月。「以前只有白天會冒出來，晚上會縮回肚子裡，我睡覺，它也睡覺，它很乖，只有白天出來陪我。有時候電視不好看，我還會故意把它擠出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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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麼現在想來開刀？」

「因為它變不乖了。媳婦生孫，最近才抱回來給我看，我抱孫，它好像吃醋，愈凸愈厲害，不肯乖乖回去，會痛，不方便抱孫 。」

「喔，原來開刀是為了抱孫，好辛苦。」

隔天護理站打電話來說老先生拒絕開刀，我猜或許疝氣又縮回去了。想請他出院時但見簾幕緊閉，一拉開嚇我一跳，老先生下體赤條條，兩膝彎曲近九十度，雙手把鐵製的病床頻頻抬高放下抬高放下，彷彿舉槓鈴。

我趕緊制止，他氣喘吁吁，病灶從乒乓爆脹成棒球：「醫生，這球有沒有大球？」

患部浮現紫青，他加工擠出的腸體過多，卡在腹股溝內，造成血循不良，恐會壞死。

「阿伯，這樣很危險！」

「我只是想擠大球一點，讓大家都看到。」

疝氣壞死會引發敗血症，必須緊急手術，我們只好通知未露面的家屬。

幸好手術順利，但出院時老頑童又嚇我一大跳，他吃力地抱著一名至少十多公斤的孩子，笑呵呵對我說：「我金孫吶。」身旁一對表情嚴肅的年輕夫妻。

不是最近才抱回來嗎？我以為剛出生？

按捺住好奇，我扳起臉孔警告他：「你這樣很容易復發，又會再鼓一球。」

他對我眨眨眼，「真的嗎？」臉上帶著一抹曖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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