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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極短篇】 鄭郁萌／小花朵
◎鄭郁萌
◎鄭郁萌
袁小姐住七樓，搬來第二個月，就有警察常來。
不是那種穿制服敲門抓人的，是穿便服，尤其愛穿黑皮衣，像黃仁勳。黑皮衣車子開得很慢，有時停在社區門口抽菸等她下樓，菸味都會飄來管理室。
是不是她男友我說不清楚，沒看過他們牽手，就是滿熟的，有時還幫她拿快遞上樓。後來才知道那人不姓黃、姓劉，是附近派出所副所長。
袁小姐開養生館，就在路口，沒掛招牌，但出入的小姐穿得很明白。常有車開來，窗戶通常是黑的，不搖下來，車頭對著門、等人上車。有幾次鄰居打電話報案，說那間店可疑，警察快到了，小姐就剛好走了。還有次店燈一暗，警車就到，一個高跟鞋女生從後門騎機車飆出去，安全帽都沒戴。
「逃得真快欸。」我聽警察說。
袁小姐有次笑吟吟拿了一份要排隊的名店雞排，到管理室給我，說：「不好意思，昨天有點吵。」
我問：「什麼吵？」
她笑說：「客人在門口鬧，怕吵到這邊。」
我沒說什麼。她轉頭補一句：「請你吃雞排當賠罪。」
後來警察還真的來敲門抓人了，說要調監視器。我問怎麼了，他要我配合調查。我看他們臉色不對，問是不是七樓的事。
警察問：「你知道她手機裡存一個叫小花朵的人嗎？」
我說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她LINE好友。倒是六樓坐輪椅的老先生，在中庭一邊曬太陽，一邊自言自語：「養雞又養鴿子，很忙唉。」看護工在旁邊問：「阿公，誰那麼忙？」
我差點把茶噴出來。但警察沒笑。
過幾天新聞就報出來，說劉副所長在LINE上用「小花朵」當代號，一有報案、臨檢就通報袁小姐，報了十一次。傳的訊息很詩意：「今晚路燈會慢點亮」、「等一下風大，注意套子」、「雨停前，記得擦門牌」。
警察說，他都沒寫過查緝啦、保險套、清理現場啦這些字眼，十一則通報訊息，合起來，簡直像首情詩。
八樓的捲捲頭阿姨，嗓門最大：「這年頭，都用LINE傳送愛與包庇啦？」
後來黑皮衣劉副所長被判了五年多，他再上訴，只減了兩個月。我不懂這什麼邏輯，殺人好像都沒判那麼重。九樓的文青淡淡說：「他沒殺人，只殺了規則吧。」
袁小姐後來搬走了，沒說再見。房子空了幾個月，有人來看房，問我這裡治安好不好？
我說好啊，連警察都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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