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頻道粉絲團
您即將進入之新聞內容 需滿18歲 方可瀏覽。
離開
進入【自由副刊．鸚鵡所住】 陳淑瑤／噙
◎陳淑瑤
◎陳淑瑤
又有什麼藉口使我日漸與山路保持距離，就說這山改朝換代了，從前那質樸的山頂廟寺被新主事者換穿一身金裝，好天氣黃昏山路出現一個正式場合穿著的男子，朝迎面而來的人豎起大拇指，或問：「你知道十大長壽祕訣是什麼嗎？」
令人愉悅的山音晨間在山腳下響起，集合整隊入山，各年齡層各來路不明的人士發出各類雀躍鼓舞聲，悅耳的程度與年齡成反比。稚幼的學齡前兒童由老師帶隊，不受控的他們被要求乖聽話守秩序，在老師吶喊點名細數注意事項時，有的還出動擴音器，他們壓抑的興奮心情幾乎要衝上山頂。天公作美，有一點兒下雨的跡象，老師便說不能去了，哪管郊遊野餐都準備好了。當我在樓上聽見童音鬧哄哄金燦燦歡天喜地的，不禁嘴角手腳鬆動，隨著音聲縮小，拉長成一條金鍊，感覺蜿蜒，感覺格列佛給小人兒抬起來了。
我還是沒有動身。趨使我非得去走一趟不可的，通常是從外地歸來，尤其是從所謂的家鄉離島歸來，重新買好蔬菜水果，打掃環境都不算數，必須親自走上這一條熟習的「所來徑」，像一塊板擦揮著粉末抹去昨日種種，才算真正回來了。
趨使的力量有時正向得教人受不了，明明有好天氣錯過也在所不惜，它偏偏要在山雨欲來風滿樓時溜出來催促我放下手邊的事情穿上運動鞋帶傘鎖門即刻下樓還要不停想著雨一下又要好幾天不能上去……
在這種情況下向山報到，一路和雨競速，披風前進，莫名其妙又挺喜歡這樣興沖沖，雷厲風行，即興揮灑，惰性猶豫一切負面一併輾壓。有個長者說他年輕的時候曾在印尼伐木，工人們有個慈悲的迷信，倘若伙伴睡過頭，就讓他睡吧，莫叫醒他。順其自然，去留都順其自然。睡過頭的伐木工人忽然醒來，發覺他們都出發了，就剩我一個，奮起直追。雨要在哪個環節下，下多大，我都無所謂了，因為我已經在軌道上。
雨後再度上山，山上有一顆水珠等著我。與上一回抓住好天氣的尾巴截然不同，可以慵懶地，毫不擾動，漫步在山雨的尾韻中。穿過小朋友席地而坐的木亭，往前木棧道分岔，我擇窄小下行的木梯，走近底下最後一個轉角放慢腳步，在倒數某一階可能有個亮亮的東西閃入眼睛，如果沒那麼剛好，蹲下來找，抓對角度，動作輕，轉角梯圍底下有顆水珠垂掛在釘鎖上，近似垂掛在眉間。地面梯面全乾了，剩下它躲在這，抗拒著風、日和地心引力，將遠中近的風景無邊無際的凝結在其中。我忽然想到「噙」字，一個我從來沒用過的字，一滴山雨示範何謂噙，噙著淚，噙著笑。●
■【鸚鵡所住】隔週週二見刊。
發燒文章
網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