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王姿雯／一、二、三、好了

◎王姿雯

◎王姿雯

幼兒的成長宛若人類演化過程的濃縮，從視聽覺皆淡弱的一小團肉球、到四肢並用的一隻小爬蟲、再到雙腿站起的一隻小猴子，每個階段都令父母驚喜慶賀，一切發生得如此自然，而自然是如此龐大的謎。

即使順利踩上寶寶手冊上一個個發展里程碑，有個最重要的能力卻沒那麼輕易出現──語言。剛一歲時回老家，老爸期待地問：「會說爸爸媽媽了嗎？」「來叫阿公。」兒依舊只發出一些無意義的疊字聲，老爸有些失落：「妳們小時候大概都這時就會叫了啊。」

請繼續往下閱讀...

語言是如此令人期待，有了語言，我們與猴子之間那最後一絲距離終於消失，演化到此大功告成，可以歡迎小獸正式進入人的世界。

是因為這樣所以兒子猶豫不決嗎？

快到一歲半，他終於開始一一指認這個新世界，爸爸、媽媽、狗狗，詞彙反覆使用，然後固定下來，如他從緩慢到穩定邁出的步伐。之前總猜想他會先說爸爸或媽媽，結果是先說ㄋㄟㄋㄟ，除了這生存的必需外，他也先會了抱抱、掰掰，預習了人生的相逢與別離。

語言是如此令人迷醉，彷彿咀嚼聲音般，他興致勃勃複述一個個新詞，又迫不及待地用熟稔的詞彙來囊括更多情境。「卡住了」──尿布沒穿好是屁屁卡住了、吃太飽是肚子卡住了；他用「掰掰」來與我們道別、與洗澡小鴨道別、與車車道別，用一個詞，去面對快樂終會戛然而止。

當數字開始出現在他的語言中時，我們也隨之用倒數來應付一些麻煩的情境，比如打針，或者是洗頭，陪著他數，「一、二、三、好了！」討厭的事有盡頭，好像就都可以咬咬乳牙撐過去。我本來以為是這樣的，然而某次抗拒特別大的洗頭時光，他在滿頭泡沫時就自己拚命地喊著：「一、二、三、好了！一、二、三、好了！一、二、三、好了！」

原來我一直搞錯了，純真的生命是活在敬畏「言靈」的世界中，語言並非描述事情的發生，語言讓事情發生。每晚睡前他愛對我一一確認至親的行蹤：「爸爸呢？姨呢？阿嬤呢？」我再一一向他報告大家的所在，直至他安心睡著，我知道這是他的睡前魔法陣，語言召喚光、召喚影；語言是他身而為人後，最先獲得的靈能力。我看著他沉睡中的長睫毛，在靜夜中，忽然有一股崇敬升起。●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