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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家庭plus．柴米油鹽】肉身升級歷險記
圖／張慰慈
文、圖／張慰慈
圖／張慰慈
當我越過了一甲子的歲月，肉身許多零件慢慢在損壞的路上，這是終歸要面對的問題。
一個白內障去除手術，孩子特別請休假回來，他說：「我當然應該要在妳身邊。」在醫院報到後，術前的準備時間占據了大半。幾個例行檢查的再次確認、點散瞳、護理師一次次交代手術中要注意的事項等。孩子突然問了我一個問題：「只有局部麻醉？那妳是醒著，眼睜睜看著手術刀伸進妳的眼睛裡嗎？這好像有點恐怖耶。」他說。
這個提醒，讓我心內有陣小波動：「好像是這樣的哦！」後來護理師拿了一顆藥丸走過來，要我吞下。我用眼神詢問，她說：「這顆藥可以讓妳放鬆。」「我不緊張。」本想推辭。但後來順從地做個配合的病人，想著別再給人添麻煩。
稍早，兒子問我心裡有沒有特別的感覺？「我只是有一點悲傷，畢竟是阿公阿嬤給我的髮膚，現在要拿掉一部分，換上一個假的。這讓我心裡有一點牴觸。」我就是一個合成人了，我開著自己的玩笑，但是有股酸楚的味道淹上了心頭。
我自然而然地對著即將被摘除的右眼水晶體深深地懺悔和感恩起來：「謝謝祢陪伴我了六十年，謝謝祢讓我可以看到這世界一切的陽光和月夜。因為有祢，我的夢想得以飛翔，可以學習經典上的智慧。這次道別絕不是捨棄後的分離，而是讓祢功成身退，我再次感恩，謝謝祢給與我的一切！」
這一場道別，我心裡湧上無限的感動與感恩。
坐上了手術椅。「等一下，妳只要注視著眼前的這盞燈就好，大約30分鐘能完成，中間有痠脹感都屬正常，不要緊張喔。」主治醫生的聲音在我耳邊叮嚀。
然後，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我突發奇想，有一天若靈魂要離開肉身，展開下一段旅程時，不知是否也是這個景象？父親過世時，我讀了許多關於描繪中陰生世界的書籍，也聽了許多大修行者的開示，竟有那麼點相似。
全程沒有任何痛苦，只感受不斷有液體澆灌下來，有時溫熱，有時冰涼，眼前的光亮，有時明有時暗……然後一個機器人聲在旁邊不斷說著我的名字和一連串的數據，讓我覺得自己彷彿離開了地球。
「好囉，手術一切順利，我要幫妳貼紗布了，請閉眼。」當主治醫生再開口，我瞬間回到了地球。
手術室門打開時，兒子站在門外，立刻過來牽我，少了一隻眼睛，平衡感有些需要重新適應，又完成了一場奇妙的旅程。
這是一場道別，也是一個重生，更是我肉身的一次升級。隔日拆掉紗布時，眼前一片光亮，我看到了闊別已久的清楚世界。
孩子在我進開刀房時問我：「媽！妳害不害怕？」我微笑以答：「我還有鼻子能聞花香，有耳能聽鳥叫，還有能體會真實世界的一顆心啊。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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