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林雅萍／玉蘭作畫

◎林雅萍

◎林雅萍

玉蘭阿姨握筆的手並不穩，畫不出老師在白板上要求大家描摹的形狀，索性埋頭畫自己的想像。我注意到阿姨戴著助聽器，才明白上週五朗讀繪本時，她為何總是在發呆，班上的同學也不太愛與她說話。筆在紙上顫顫地走著，雖然偏離了指令，但她仍努力用老師剛才教導的點畫筆法，一道（dot）又一道（dot），緩慢而專注，以自己的節奏回應。

玉蘭阿姨偶爾會放下畫筆，隨意翻找手上那本專屬的畫冊，自己欣賞，也指給我看。她笑說自己的畫「歹看」、「畫無正」（台語），語氣有點不好意思。我卻覺得，玉蘭畫作的線條大大撇，不拘小節，用色不受限，野獸派的自由。過往到現在，一張張畫作積累，我看到的不是技巧不足，而是一種持續在場的節奏：身體在動，顏色綿延，生命還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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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到底什麼是「畫得好」呢？在據點的課程中，我們希望藉由畫畫促進手眼協調、刺激腦部功能，但當玉蘭自顧自地創作時，她或許不是在完成一個被指派的任務，而是在尋找某種自己仍能掌握的節奏，感受筆尖的阻力，決定下筆的方向。

玉蘭的筆觸顫抖，卻堅持；線條歪斜，卻未停止。一筆一點，不只是動作的痕跡，更是一種存在的語法。法國哲學家梅洛龐蒂說，身體不是意識的附屬，而是人與世界的相遇。玉蘭那張「無正」的畫作，正是一種具身語言，見證自我的此在。

玉蘭並沒有失去表達，只是轉化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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