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洛杉磯傳真〉 狄更斯 英倫隨筆之九

◎王丹

我所有關於英國的現象，所有從很小的時候起，內心深處就潛滋暗長的那種對於英國，尤其是對於倫敦的一種無以名狀的親切感，都是來自我少年時期的閱讀記憶，來自這些記憶中最為深厚的一部分——狄更斯（Charles Dickens）。

我少年時代是在我母親的工作單位——中國歷史革命博物館度過的。那裡有一個藏書量即使是在今天在我看來也是相當不錯的書庫。這樣的環境給我最大的好處就是，讓我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得以沉浸到世界文學名著的世界中。我始終認為，一個人的心靈成長，應當從世界文學名著開始。上個月我在彰化高中演講，也是在推銷這個理念。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個人從中獲益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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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至今我也無法解釋的，是在那麼多的文學名著中，為什麼狄更斯的作品最能打動我，並成為我少年時代的精神生活中的重要構成，而且，一直延續下來，成為我內心世界的祕密聖殿。是因為他的文學成就嗎？這個即使做為他的崇拜者，我也不敢下這樣的論斷。畢竟，有太多的其他偉大作家：托爾斯泰，巴爾札克，或者顯克微支……他們的文學水平不會在狄更斯之下。是他的作品中的故事更能打動我嗎？似乎也不是。我從來沒有在英國生活過，而我的童年以至少年生涯即使不能說無比幸福，至少也是美好的，而狄更斯筆下那些苦難人生我並未經歷過，共鳴的程度不會太高。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是狄更斯的作品在我生命中的影響卻是不容置疑地存在的。也許，閱讀的世界能夠吸引我，就是因為那不是由理性完全左右的世界吧？有些東西，尤其是閱讀帶來的感動，往往是你無法解釋的。你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它鮮活清晰，就存在在那裡，讓你無法逃避。而狄更斯對我的印象，就是如此。

帶著這樣的背景，站在倫敦Doughty街上狄更斯的故居前面，你可以想像我內心的激動，有一點朝聖者的心情吧。這是一幢非常普通的樓房，擁擠在排成一條街道的樓房中間。如果不是有牌子說明這是狄更斯的故居，我應當走過也不會看一眼吧——這樣的房子，在倫敦根本就算不上老房子。但是，1837年至1839年，其實也不是很遙遠的年代，狄更斯就曾經住在這裡。那些烙印在我心中的小說——《孤雛淚》、《匹克威克外傳》，就是在這座不起眼的樓房中寫出的。故居分為四層，保留了狄更斯的寫作室，畫室，臥室以及客廳的原貌，並展示了很多與他有關的書籍，信件，新聞報導以及手稿等文物。坦率講，整個故居實在只能用逼仄來形容，與曾經在這裡居住的人在英國文學史以及世界文學史上的地位並不相稱。但是對我來說，這就夠了。

是的，靜靜地站在故居的一間斗室內，看著牆上掛著的那些我從很小的時候起就耳熟能詳的狄更斯作品的插圖，閉上眼睛，我已經可以似乎看到大衛．科坡菲爾，看到董貝父子，看到小杜麗，也看到少年時候的我，這樣還不夠嗎？這一次就只是靜靜地感受吧，我想，下一次再來慢慢看故居裡面的所有物品，再來緬懷美好的歲月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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