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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駛至中年,順服自己 - 李進文談《更悲觀更要》

2017/07/03 06:00

詩人李進文。 (陳逸寬╱攝影)

專訪◎蕭詒徽

新作《更悲觀更要》。

李進文(1965-)的詩曾經大過。退伍後有七年他在高雄當記者,後來跑黨政,和政治人物交陪,採訪時他從不錄音,一方豪邁直言,另一方微笑默記。偶爾沒題材交,他也把一些「私下才能講」的事偷渡進新聞,事後再遇見,對方笑著一句,「那些喝酒練痟話的你也寫!」武俠一般揭過,大家仍是朋友。

「那個年代看得到很多『典型』。和那些人相處,你會感受到很多理想色彩。」從第一本詩集《一枚西班牙錢幣的自助旅行》中的同名詩作,到《除了野薑花,沒人在家》裡拿下第一屆林榮三文學獎新詩首獎的〈潛入獄中記〉寫賴和,李進文政治主題的詩作擅以異國語境雕刻浪漫化的原型。然而,同一主題到了《更悲觀更要》,竟忽轉小調那樣變奏了:「吃番薯吃夠夠的時候,都是台灣忍不住而不忍的屁」(〈質詢〉)、「陽臺上兩朵花猜拳,誰贏誰就搖擺一下」(〈凍算〉)。

為何有這樣的轉變?李進文笑笑:現在台灣不一樣啦。

那罵其實不是罵,是勸,對長大的孩子那種勸。句子乍讀之下像嘮叨,但當問他是否期待這些詩被看見、進而改變什麼,李進文的回答篤定而淡然:「我必須承認,詩可以改善人生,但不能改變社會。」那語氣像一個了悟的父親。

孩子大了,父親就小了。那勸其實也不是勸,是放。

汗是白流了?當歲月引體向上

寫詩二十多年,自嘲從青春寫到肉體衰頹,但李進文的詩老得很慢。離開記者工作,北上到溫世仁的明日工作室任職,他比許多作家更早開始發Email、架網站,至今詩中仍經常動用網路世代的詞彙系統。從B.B.Call寫到簡訊,再從Facebook寫到Ubike,但提到舉家搬來台北十八年,他最先聯想到的是女兒:「搬來台北幾年她就幾歲,今年她十八了。」做過動畫,出版過童詩,2015年《微意思》更直接以社群自由體寫作,這樣親近網路世代的詩人詩作,兒女卻都不太讀爸爸寫的詩。「哈,他們有自己想做的事。我覺得這樣很好啊,像我兒子持續在健身,我也跟他去健身房體驗過。平常我寫我的詩,他練他的身;有時候看他為了要瘦下來長肌肉,只吃雞胸肉、水煮蛋,每一餐都很單調,根本是修行,我都隨他,每個人認真做他自己就好。」

《更悲觀更要》裡,〈健身〉這首詩這樣寫:「汗是白流了?/當歲月引體向上,面紅/耳赤對人生。」不同於《不可能;可能》中寫靈與肉,也不同於《靜到突然》中寫光與神,《更》詩集中出現的身體,頻繁地在「流汗」,而背景則不約而同地化形為「熱」或「夏季」。意象背後,是詩人在不可抗力的外在環境之下,與身體彼此苦苦拉鋸的意志。

不可抗力,那怎麼辦?呼應後記中的書名釋義,《更悲觀更要》的封面書名下多了三個空格,成了填充題,更悲觀更要「怎樣」?問詩人自己會填什麼答案,他難得停頓,後來挑了同名詩作第二段的開頭作答,「紀律。更悲觀更要紀律。」從1998年第一本詩集,十九年來他要求自己每兩到三年出一本書。「我把作品當成一種記錄的方式,當下該寫什麼就寫什麼,不需要在該寫小孩的時候寫伊拉克戰爭。」

自寫中年,不會尷尬?李進文很釋然:「這其實也是一種時光的命題,每一本詩集都是一個階段。時光一去不返。在詩集完成的當下就要重新開始,不去催促自己(完成作品)的話,就錯過了。」

近來詩集市場大發,社群媒體、行動載具等網路閱讀影響著閱讀速度,回過頭影響了詩的技巧和語言。恰如早年《不可能;可能》自序中提到詩愈變愈「輕」,李進文自覺要抵抗這個風潮:《更悲觀更要》卷一「脫掉穿上」到卷四「瀏覽時代」皆是短詩,但到了卷五「今天好好」仍堅持收入了長詩、組詩和自由體詩。「其實第五卷我本來沒有要收,但一方面我希望自己不是風格被固定下來的詩人,想把《微意思》做的嘗試延續下來;二方面長詩或組詩才是詩的傳統手工藝,看得見詩人的結構性、實驗性、格局。這一章割捨不掉,還是放進來了,所以這本詩集的內容其實是算多了。」

說要放的,其實是放不下的。對歲月,李進文有所服,也有所不服。

無聊之後,就壯起來了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世代開始以每十年自別,李進文和同輩也成了所謂「五年級詩人」。回首自己寫作二十年,他其實慶幸,台灣解嚴前後的改革風潮,正好是五年級生們的大學時光,人生最青春、最有感受力的年代,和外在時代的風起雲湧重疊。他們回頭可以書寫農村的鄉愁,往前也從社會上得到改變的信心,「那時候覺得,做什麼都可以累積出成果。不像現在,年輕一代常常覺得努力是看不到回報的。」

即使如此,李進文認為五年級作家如今也遇到障礙,那就是發表舞台的缺乏。有些人可能對社群有排拒,但更多時候社群也排拒了某些類型,「你寫長詩史詩敘事詩的話,要怎麼放在網路上?眼球對螢幕向來沒耐性。」他說,所謂平台,應該具有鼓勵作家繼續創作的功能,然而副刊雜誌式微,自媒體也無法將點閱轉換為收入。「五年級作家會開始問自己,到底為了什麼要繼續寫下去?」

當記者那些年交過的朋友,如今有的都當了議員立委當了官。這幾年當編輯,看了許多作者,他也有了心得:才華是勉強不來的。才華之外,作者們比的是韌性。「你能不能忍受一再修改?你能不能忍受一種單調的重複創作?創作其實是一件很單調的事,非常需要耐力,耐力背後就是紀律。」

一切不正像他兒子健身?動作單調,餐餐無聊,但無聊之後,就壯起來了。

以中年之姿面對時代,《更悲觀更要》的許多詩作隱然透露了一種「反對速度」的思維,表現在技藝的操作上,則時常有自詩人眼中誇張化的變速、彷彿要扭曲時間的意象。但在另一些詩作中,面對速度,詩人更常以一種開闊、甚而「也好」的態度:「駛至中年,開始對身外放鴿子──/這樣更好(不是也好),/頓挫時對自己這樣說。」(〈普悠瑪之歌〉)。怎麼看開的?

「到中年以後,我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宗教上來說叫做『順服』:順服不是你一定要服從神、世俗或權柄,也不是要完全放下叛逆,而是順服自己……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不去強求,因為沒有用。」

健身房終究只去了一次,後來沒再去了。問他為什麼,李進文豁然一笑:累啊!我跑跑步對世界大口呼吸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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