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味覺海外漂泊
◎新井一二三
已故電影導演伊丹十三在散文集《女人們!》裡講到,他每次出國都攜帶子母澤寬寫的美食家訪問錄《味覺極樂》,不知在倫敦、羅馬、巴黎重複看過多少次。所以,我25歲赴北美之前也匆匆去書店找了那本書,可是沒有找到,無可奈何,把石井好子的《巴黎式料理筆記》放進皮箱裡去了。當時沒想到,那次出國後,我將會在海外漂泊十年之久,在多倫多、魁北克、紐約、香港、胡志明,要重複閱讀 「巴黎」一書好多次。
石井好子是1922年出生的聲樂家,42年畢業於東京藝術大學。戰後做爵士歌手,50年去美國留學,52年在巴黎唱法國小曲登上歌壇。回國後,她一方面從事音樂事業,另一方面發表有關美食的散文,63年以《巴黎天空下漂浮白脫煎蛋的香味》獲得了日本隨筆家俱樂部賞。《巴黎式料理筆記》最初於70年題為《兩個情人──法國小曲和美食》問世,我手頭上的一冊是83年出版的文庫本。
這本書一半的內容涉及到作者單獨在巴黎學音樂時候的回憶,果然特別適合海外浪子看。書中,我最喜歡〈傳達感情的便當〉一章。
「剛到巴黎的時候,歌劇家砂原美智子正好住在同一棟公寓的二樓。當時我們都沒朋友,語言也還不大通,有事沒事常常兩個人出去。有一次一起煮了米飯,但是沒心思在狹小的廚房裡吃,於是做成飯糰帶到塞納河邊。看著來回航行的船,在河岸上坐著把飯糰塞進嘴裡。『這樣學習,何時能參加歌劇演出?』『我到底能不能在巴黎出道?』『錢也不知道可持續多久』。以沉悶的心情看著的塞納河,跟我們的心一樣呈現著灰色。」
然後,石井好子竟然在巴黎做了職業歌手。週末開車去郊外吃的野餐是:「長麵包、烤雞、火腿、香腸、酸黃瓜、煮雞蛋,奶酪等等,也一定有葡萄酒……飯後躺下來,隔著樹葉眺望藍天白雲,就有長期積累的疲倦都迅速消失的感覺。」
我在海外的十年,基本上都處於如她剛到巴黎時候同樣的不如意狀況,每次打開書頁,都夢想著也能夠有帶著豐富的食品去郊遊吃野餐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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