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讀疫】張亦絢/最開始,最孤獨,以及最深邃
◎張亦絢
◎張亦絢
《給那沒有救我的朋友》葉維.吉伯著,謝忠道譯,時報出版
葉維.吉伯(Hervé Guibert,1955-1991)「不惹人憐愛」――指出這一點,我想強調的不是異常,反而是這表現了被隱抑的人類共通性――當剝去所有討好他人或賣乖群體的欲望時,人擁有的直截了當是什麼?這在社交上會造成災難的立足點,正是藝術捍衛的裸裎。比反煽情走得更遠,抵達冰霜,以綠茵般不起眼的外表:手記是可以把技巧藏得很好的形式――想想《人間失格》,《給那沒有救我的朋友》很相像。
始句曰:「我在過去的三個月裡感染了愛滋病。」末句云:「我的肌肉已經萎縮掉了,終於,我又看到自己孩童模樣的雙手雙腳了。」――文學有兩種,一種場上打比賽,一種飛身去接沒人知道存在的球。後者沒有前者已證的規則,但能判斷該出手與「只有我能接」――這是了不起的文學。
疫病論述不脫公共福祉。因為只有將它提升為政治,防疫才有可能――但在這最無可辯駁的公共性中,文學仍詰問:最自我最私密不能共享的經歷,該消失嗎?「病我」就大於「小小我」嗎?
不能求國家不能問社會,卻有曾為情人的藥廠主管用希望誘惑他、折磨他。在鮮明的「見死與不救」張力上,「反情書」織就的「桃花源」說了:早於有社會位置或目標的發聲――在最開始,根本沒什麼大局可甩 ; 在最孤獨,誰也不知怎麼辦――那是後來人註定遺忘的單純、無辜。疫之初,就像「不可能治好的死亡本身」,愛與知識都無用――「封於琥珀的那時候」,尚未定義,有尚未定義應有的狀態――面對面,看完「遺棄始與終」,豈是有意見證。但此中深邃,人跡多麼罕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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