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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悲傷,是一門哲學 - 郭強生談《尋琴者》

2020/04/01 05:30

作家郭強生。 (陳逸寬/攝影)

專訪◎董柏廷

新作《尋琴者》。 (陳逸寬/攝影)

從他鄉寫回故鄉,從外在寫回內心,郭強生(1964-)一次次回顧與梳理者,始終緊扣萬縷糾纏的世間之情。確實,「情」的探討,始終是郭強生創作脈絡中轉換不息的主題與變奏,然而,卻絕非單單指涉表面的情欲或愛情,而是貼近《紅樓夢》裡,那些人們於浮生中面對的各種情分。

面對真實的生命狀態

無論是《夜行之子》講述90年代,在全球化美夢下的同志離散經驗;《惑鄉之人》藉同志情感暗喻國族的身分定位論述;或是《斷代》中,晚年回顧二十歲至四十歲的青春起落,始終著墨情感的變化與成長,直至新作《尋琴者》關切的主題依舊,然而卻是更深地往自己的內裡收攝,並且重新調配語言的濃淡成分,繁華落盡,交出一部簡約內斂卻層次豐富的心境之作。

《尋》從一名商人鰥夫,與一位鋼琴調音師的結識展開,兩人的交集是前者亡妻的那架史坦威,彼此過往祕密心事隨之慢慢揭露。主角調音師,在少年時被目為音樂天才,但因為一段情感傷痕而中止琴藝,傷痕將之縛困十數年,他躲進音樂建構圍城,壓抑心緒,總是欲語還休的寂然,一場註定不得善果的緣分,哀痛成為心上的刺,將調音師釘於情之十字架。

較之郭強生以往聲色與光影浮動蹁躚的作品,這回有著更沉穩的表情,也讓蒼涼幽暗更透張力。他娓娓解釋文字風格改變的因由,「五十多歲之後,經過這麼多生命洗禮,我如何將真正的狀態,表現在我相信且認定的文字藝術裡頭呢?以往大文豪死得早,大多沒有留下五、六十歲後的作品,因此要書寫那樣的生命狀態,只能自己好好琢磨,沒有參照。那樣的生命狀態應該是更為簡潔且深刻的,不會有過多的躁動,而我現在很想將我對世間的情感,慢慢透過小說表現出來,準確捕捉一個像我這樣年紀的人,真實的生命狀態。」

準確、深刻、簡潔

隨著年齡與閱歷增長,對世情的體會一寸深過一寸。郭強生決定拋掉現代華文文學慣見的一些通則與技巧,寫出一部更為凝鍊,更加專注的作品。世間情感本複雜,他卻選擇簡單述說,因此,以古典樂方式構築小說,透過深邃、節制,音律平均的氣息走筆,自頭至尾維持一貫節奏,淡靜少波瀾,操持文字彷如彈奏一架史坦威琴,下一個音銜著上一個音,雖不再熱鬧,但仍能讓人有迴旋反覆品味的韻致,無法讀得快,無法跳讀,只能耐心走完每一顆字,每一排文,細品哀音,「你絕對不會快轉音樂,每個音一定都要篤定彈到,更不能彈錯,我現在的人生就是要追求這樣的感覺。我要讓它準確,要它深刻,要它簡潔。就像成年人講話,不再是一堆人聚在一起閒扯淡。」

也因為理解到人的心思複雜,諸多意念與情感,總是無法一刀兩斷,於是,縱有寫作動機,他仍願意等待最好的時機。經驗生命賦予他的折磨與榮耀,繼續打磨拋光自己的靈魂與靈感,讓人生歷練慢慢滲進創作,郭強生亦承認,直到著作此書,才終於正視自己曾經中輟小說十三載的挫敗與失落,「那時候面臨各種問題,感情的,創作的,真的覺得不想再寫小說了。到了現在的年紀,才覺得該是時候去思考與面對那段失落挫敗了,也開始想理解不同領域的藝術工作者,屬於他們的挫敗是什麼?因此,寫作,其實是經過一段漫長等待而換得的東西。」

再一次肯定追尋的過程

王德威在序言提及:「『情』與『琴』的關係不只是隱喻而已,更直指你我生命中『情』與『物』的對話。所謂情,不僅是癡嗔貪怨的情,也是情景與情境的情。所謂物,不僅是客觀實象的存在,也是生命欲望流轉律動的總和。」或也說穿郭強生此生書寫的追尋――透過寫情,理解世間,理解自己。「不光是回到寫作、回到台灣,也是回到自己的生命經驗。」郭強生說明。

而為了貼近芸芸眾生的情之線索,郭強生不拘泥己身視野,即便未曾習琴,選擇以音樂家/調音師這門職業切入,戮力跳脫己身的框架與局限,「我選擇以調音師與鋼琴家為職業書寫,而非講一名作家如何寂寞、不被賞識,如此才能以不同的角度體會世間情。」再不刻意用理論分析意義,並且融入生命的經驗,郭強生寫作始終是為了自己,他不再主動迎合讀者與他人評價,而是更直覺性且讓內在情感湧動,等待知音共鳴。

「我要感受世間普遍追尋,所帶來的挫敗與傷害,並且再一次肯定追尋的過程。」他如此解釋,「人世間的許多追尋不一定能有所獲得、有所成就,或者找到意義,但你覺得他浪費了他的生命嗎?所有的牽掛憂鬱,這些經驗,難道一點意義都沒有嗎?」生命從無參考範本,只能靠自己理清頭緒,郭強生識得箇中真味,因此一遍遍與自己對話,摸索苦悶之所從來,「到了這個年紀很有必要去面對這個東西,為了繼續走下去。」話語之間,幾秒休止,他方說道,「悲傷,不只是一個情緒,更是一門哲學。」

好的小說是辯證與辯證後的昇華

這樣不住挖掘自身悲傷的行為必定是一趟苦悶的尋索,不免好奇,能夠讓他堅持寫作至今,至關重要的素質是什麼呢?「真實面對自己。」郭強生不假思索回答,「我覺得有太多五十歲以後所能理解的真相還沒有被寫出來。這層理解與三十歲時的理解是不一樣的。生命中每一件事,不會永遠凝固在那裡,寫作跟生活從來是不可分割的。」創作為何物?唯己是問,郭強生因而有更清明的認知,在經歷過各種人世的曲折與滄桑,自我意念更是水落石出,遂從善如流,順著心聲,前往創作的自由與自主。

而也是文學讓郭強生能保持觀念上的流動,不至於過度僵化,「我很高興在我最困頓與寂寞與迷惘的時候,是文學創作沒有讓我固著在某一個點。我相信對事物的理解層次有多高,就會決定下筆有多高。」他笑說,「好的小說,提供的是辯證與辯證後的昇華。畢竟人生如謎,剩下的,就待讀者自己去體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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