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自畫像】 阿尼默／名字

◎阿尼默

◎阿尼默

在宿舍房間要連接網路，必須額外付費，不然就是勤勞一點去電腦教室。有天，我如常在一週後的同一時間打電話回台灣，對象是不會用智慧手機的媽媽，這次接電話的是我嫂嫂。我不愛別人接電話，那表示我媽不在電話邊，表示有那麼一點點點點可能出狀況。

媽媽被抓去警察局了。果然。我才知道，這是我媽第三次因賭博罪被捕了，第一次罰了八千，第二次六萬，紙張上滿滿的數字，對碰連碰、全車半車、二星三星四星、特仔號……證據確鑿（知道這些是因為偶爾我也要幫忙）。代價是被沒收了犯罪工具傳真機、罰款八萬，以及再也不能辦理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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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像著警察突然上門，我媽趕緊藏匿證據，步驟該要很俐落的，怎麼這時就變得笨拙，腳步聲愈近就愈恐慌，當時年過七十的她，不知道能不能抵擋這種壓力。出國前一週，我每天回家吃晚餐，從來不曾那麼乖巧，依依不捨的心情也還在。於是我在電腦教室哭了出來，全然無法壓抑，周遭的俄羅斯人，忍不住從魔獸世界中探出頭來，卻也不敢打擾，心想，又是個思鄉甚篤的孩子。

能講上電話，已是我的半夜她的隔日早晨，她說：「沒事，有幾個鄰居一起去，警察對我們很好，還發便當，最後繳了錢就回家了。」「也用了你的名字辦新的電話號碼，反正你在國外也抓不到。」我問，是還做的意思？她說，不做了，（小聲）警察在偷聽。

我就這樣莫名成為犯罪集團的人頭，首腦還是自己的母親，但我沒有感到憤怒，甚至覺得愉悅，想到能夠不擁有名字生活，像不曾存在過一樣，不禁輕盈了起來。靈魂的重量是二十一公克，名字也是。●

■【自畫像】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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