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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 文學是其後,也是預感 - 賴香吟談《白色畫像》

2022/04/07 05:30

作家賴香吟。照片拍攝於2022年早春,羅伯特科赫(Robert Koch)研究所總部,為高木友枝、杜聰明相關文章勘景。該處為德國重要公共衛生研究機構,已有百餘年歷史,台灣公共衛生發展與此機構亦有淵源。新型冠狀病毒肆虐兩年,來自該所的建議深受各界倚重。賴香吟新作《白色畫像》。

專訪◎葉佳怡   圖片提供◎賴香吟

《白色畫像》寫的是白色恐怖中的三個小人物,他們是清治先生、文惠女士和凱西小姐。雖說是小人物,賴香吟(1969-)卻投資了龐大的時光及心力,甚至因此拆解又重建了自我。

關鍵詞:無知

每當談起《白色畫像》,賴香吟會提起的關鍵詞就是「無知」。比如《白色畫像》的第一篇〈清治先生〉,她其實很早就著手書寫,可是由於對父親世代的無知,她始終寫得不順,直到2012年小說《其後》中的〈父親們〉,她才覺得寫開了。面對上個世代,她懷抱著愧疚感進行了「思維的反省,而不只是書寫具體的認知或故事。」之後這個父親的幽魂飄飄蕩蕩,又在2016年的短篇小說〈雨豆樹〉現身徘徊,最後終於幫助她在2020年完成了〈清治先生〉。為了做好理解的功課,賴香吟耗費了將近十年光陰。

「因為不了解前世代的故事,我們在青春期會把自己的困難放得很大,甚至自大地覺得他們不可能了解我們,但其實每個世代都有他們跟自己生命作戰的故事。」

就連在〈凱西小姐〉中書寫歐洲的海外政治運動光景,她也是努力想去填補這段歷史及文學成果中的大片空白。就此而言,「白色畫像」的白可能象徵了一種被抹消,但也可能只是細節遭到隱藏,而賴香吟就是以小說為稜鏡,要將白光的所有色彩折射出來。

打撈被淹沒的故事

小說家如此在文學中書寫過往時代中的政治氛圍,但文學跟政治畢竟各有各的專業及取徑。「我相信我這一代人的父母親,很多都是像《白色畫像》裡的人一樣,是沉默地跟體制合作的人。所以我們才會活到今天、才會有今天的成就,也才會有自由去回頭看我們的歷史。」在賴香吟的描述及書寫中,這些人被威權體制強迫貼上了一種標籤,但私底下可能又過著另一種標籤的生活。若我們回頭去看,這些人不見得每位都是「轉型正義」工作中的核心角色,卻又是時代中的獨特面容。「不過我在書寫的時候,並非由轉型正義出發,我只是想寫那些被淹沒的故事、那些名實不符的故事。」

雖然做為故事難以忽視的相關議題之一,賴香吟在訪談中談到了「轉型正義」;但做為小說家,她對這個概念可能帶來的正面或負面效應也非常謹慎。在她的心情上來說,《白色畫像》反映的是她面對白色恐怖文學的「再出發」。然而再出發並不代表全然的跳脫,畢竟在轉型正義更確切落實之前,身處其中的我們都無從迴避。只是對她來說,轉型正義的重點在於轉型,並在過程中維持正義,而非單純地重新定義哪些人屬於正義的一方,而文學透過自身專業能做的事,就是讓人性成為作者與讀者之間的共通語言。

「文學不是其後,就是預感。其後代表在事情發生很久以後,用另一種創造性的眼光重新去觀看,彷彿無人機的視角;不然就是預感,是我們隱約感覺有什麼要發生。」《白色畫像》表面上看來是其後,是在重建記憶,但跟政治上的重建相比,文學要做的是更細緻、更全面的工作;而關於預感,賴香吟是這樣說的:「我們有這麼多受難者的故事還在黑盒子裡面,現在就講共犯結構,可能有些人覺得太早了,若有這樣的批評,我沒有什麼可反駁,可是在文學領域,這種作品遲早要來的,因為這樣才能把那個時代的面貌留存下來,也才能為未來需要的人提供素材。」

成就小說角色的生命力

於是為了忠實呈現那個時代,《白色畫像》中大量使用了台語對話、書信、電影和歌謠。賴香吟表示一開始沒想到會動用到這麼多台語,寫下去之後才吃了不少苦頭,反反覆覆查對線上台語字典。首先,語言反映了角色身處的時代氛圍,比如清治先生在1958年還不敢說台語,到1982年才比較敢說了;另外,語言也強調出人際關係的親疏遠近,比如角色要跟信任的人才敢講台語。最後尤其是〈凱西小姐〉這篇,「所有在六○年代出國的人,都沒有經歷七○、八○年代的國語運動滲透,所以在海外使用的語言一定是台語,而且跟你我今天聽到的台語都不同。」當時的台語很少有文本可參考,她只能從台語歌謠裡面去找,這也成為她使用台語歌謠的理由之一。

耗費了這麼多心力,一切都是為了成就小說角色的生命力。「我們都知道角色有生命,但是在《白色畫像》中,我才第一次體會得如此深刻。」

用著如同歷史研究者的精準視角,賴香吟也分析了自己寫作時「自我及外在」的比例調配。從寫作生涯初期的〈霧中風景〉開始,她意識到,「如果把自我比例放得太大,你會陷入困境,看到的景象其實也都是幻象,而幻象的生活是很辛苦的。」之後有了一段寫作空白之後,她慢慢從作者的自我跳出來,想知道筆下的角色是怎麼活的、怎麼走出困境,或至少是怎麼死的。《文青之死》如是,《白色畫像》更是這個方向的極度操演,她甚至會為了角色的一小段對話,去進行有關越戰的政治史及產業史研究。寫到最後,「幾乎是完全『無我』的境界了。」

「我在找資料的過程中,就是一直否定我的知識,然後發現自己有多無知,或有過多少錯誤的認知,但這也是一種救贖。我感謝這些角色為我重建了記憶。」

於是藉由創造一個角色,小說家也修復了自己。雖然賴香吟表示真的寫得很累,但又覺得踏實。「我都會開玩笑地說,寫完這些小說,我就老了。」如果所謂的老就是「知道自己為什麼走到今天」,她說寫完真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受。

因此白色可能是被隱藏,也可能是走過曲折蜿蜒的道路之後,好不容易獲得的完整。《白色畫像》或許是將不被看見的歷史反白出來,但讀著讀著,或許我們也能在其中窺見小說家的身影,以及我們自己那張意料之外的面容。●

〈凱西小姐〉三校稿。〈清治先生〉手稿。《白色畫像》分別以時代文學、電影、流行音樂點綴人物背景。紀露霞《黃昏嶺》唱盤亦在其中。(紀露霞/提供)〈清治先生〉中,出現當時仍名為葉珊的楊牧詩集《水之湄》。
(書封出處:楊牧數位主題館)
賴香吟說,「寫作充滿時差,從資料、踏查、寫稿、改稿,都是時光。」照片即此書踏查期:2003年的綠島與感訓監獄(綠洲山莊),當時多數空間尚未開放,牆上時代標語被歲月與海風侵蝕,圍牆與鐵絲也是生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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