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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 劉思坊／跟我回家
◎劉思坊
◎劉思坊
以前在台灣時常被警告：不要亂撿路邊的東西或拿舊物回家。來路不明的東西總被附加了許多靈異鬼怪軼事。但搬來紐約布魯克林以後，有了自己的家，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便開始肆無忌憚地帶些小東西回家。
我曾在古董店裡買過用圓形瓷器裝著的上海朱紅印泥，瓷器上還畫著姿態瀟灑的蘭花。也曾把一個秋香綠的老舊方形行李箱帶回家，總覺得這是紅髮安妮在車站等馬修時所拎著的那只破行李箱。我也從紐澤西的二手店裡，挑了一隻黑色杜賓狗造形的香水瓶，裡頭甚至還殘餘著幾滴濃烈的香水。只要靠近一聞，眼前彷彿便浮現了穿著鬱金香蓬蓬裙、頂著一頭金色鬈髮的美國戰後家庭主婦。這些東西買回家後常常不知道要幹嘛，但在店裡時，這些物品像是被罩著一層靈光，引著我去觸摸賞玩。這瞬間連結的情感似乎提醒著我，也許我們在過去的時空裡曾經相遇過。但也像是在暗示我，也許是因為我們曾經錯過了彼此，現在才更應該好好相擁。
但有時候，緣分不是出現在二手商店裡，而是更偶然地出現在路上。
去年十月左右，我和先生在秋高氣爽的紐約中央公園散步。遠遠的，我看見了大樹下的椅子正中間，竟有隻非常小的兔子造形玩具。細緻溫柔的刷毛，柔順的身體線條，和那黑到發亮的圓圓小眼睛，在在證明他應該是森林家族品牌出品的兔子。但這出生高貴的兔子，何以流落至此？我拿起小兔子細瞧，他的臉頰上有幾道刮傷，身上赤裸，耳朵上沾了點泥土。四周來往走動的行人，沒有人瞧他一眼，也沒有人為他而止步。
「今晚似乎會下雨？」我問先生。
他說是。
「那這兔子不就會全身淋濕了？」我說。
「不然，把他放到小孩子的遊樂場吧。那裡應該有可以遮蔽雨水的地方。」
「好吧。」
只是還沒走到遊樂場，我就已經把兔子放進口袋裡。我用手指輕輕摳著兔子的臉頰，在心裡問：「帶你回家好嗎？我家很溫暖很舒服喔。」
他默許。
二月中的紐約時常有無預警的飛雪。我和先生在手機店裡辦事，突然間大風狂起，雪片四面八方胡亂竄著，店裡瞬間一片安靜，人人皆望著窗外。這雪來得快也去得快，我們離開店時已經平靜下來。正要過馬路時，我卻突然看見一隻微小如手指般的動物玩具，從斑馬線中間往路邊滾來。即使無法看清是什麼動物，光看見那絨毛材質，就知道勢必是森林家族的一員。我將他撈起，連看都沒看就先放進口袋裡，一直走到溫暖無風的地方，才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檢視。
「哈，這次是一隻浣熊！帶他回家好嗎？」
先生驚了一下，不知我從哪變出這隻浣熊，接著無奈地點頭說：「哎，又快下雪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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