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林水福／異端的幻想文學家 － 澁澤龍彥

圖◎吳睿哲

◎林水福 圖◎吳睿哲

一

擁有《澁澤龍彥全集22卷．別卷2》以及《澁澤龍彥翻訳全集15卷．別卷1》的澁澤龍彥（本名龍雄，1928-1987），作品少見於台灣書肆。

澁澤龍彥，何許人也？

對國內愛好日本文學者而言，可能相當陌生，因此，有必要對他稍加介紹。澁澤龍彥與之前日本NHK晨間劇澁澤榮一（1840-1931，明治大正時期實業家、財界指導者）是親戚關係。相傳龍彥幼時，被澁澤榮一抱著時，曾在他身上灑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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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龍彥的妹妹幸子的回憶，小時候星期天兄妹常被帶到銀座逛街，看漫畫電影之後，在外用餐。也常全家到上野動物園和小石川植物園觀賞。

龍彥幼時嗜讀山中峯太郎、江戶川亂步、南洋一郎等的冒險小說，比起寫實作品更喜歡浪漫小說和怪奇．恐怖小說。後來筆名的「龍彥」即取自山中峯太郎的幻想性冒險小說《萬國的王城》主角的名字。

高中畢業，考東京大學法文系，名落孫山。打工時，當《摩登日本誌》（新太陽社）的編輯，獲當時的總編輯吉行淳之介疼愛、知遇，常晚上一起飲酒。小說習作請吉行指教，吉行認為他的作品有虐待狂傾向。

第三年終於考進東京大學文學部。1953年畢業，畢業論文《薩德的現代性》，自述自己以薩德寫論文，是最初或許也是最後。澁澤寫薩德當時，薩德的文學家評價不僅不佳，許多人認為他是官能性作家，學者對薩德研究不懷好意。據說澁澤的畢業論文第一次提出後，被學校退回。薩德研究，被學院派排擠在外。報社和出版社的就業考試，皆失敗。

之後，入東京大學碩士課程，因患肺結核無法就業。1954年為白水社翻譯尚．考克多（1889-1963，法國小說家，有《美女與野獸》等作品）的《大劈腿》，第一次使用筆名澁澤龍彥。

這時候，父親遽逝，家中經濟困窘，擔任岩波書店兼差的校對，與後來的第一任妻子矢川澄子認識。1955年與友人成立同人誌《領域》發表〈撲滅之賦〉等；〈撲滅之賦〉被視為是澁澤的處女作。

1959年，澁澤翻譯的薩德原著的《惡德的榮光》於現代思潮社出版。1960年4月該書以性表現的理由遭到禁止發行處分。

1961年澁澤與現代思潮社社長石井恭二倍以販賣薩德猥褻文書罪名起訴。

三島由紀夫給澁澤的明信片上寫著：「這次事件的結果，如果閣下成了前科者，小生以擁有前科者朋友感到無比的光榮。」

之後，歷經九年的審判歲月，被稱為〈惡德的榮光事件〉被告人。埴谷雄高、遠藤周作、白井健三郎擔任特別辯護人，大岡昇平、吉本隆明、大江健三郎、奧野健男、栗田勇、森本和夫擔任辯方證人。澁澤本人卻不把官司當一回事，開庭時因睡過頭而遲到，惹得辯護人等生氣。

最後法院宣判裁定罰款七萬圓。得知宣判結果，澁澤語帶嘲諷說：「什麼才罰七萬圓，我還以為會坐幾年的牢呢。罰七萬的話，我還可以來幾次呢！」絲毫不把官司當一回事。

澁澤以薩德的文學論中心，加上針對美和自由的獨自考察，所寫的散文集，以及幻想小說短篇集《犬狼都市》都受到文壇的好評。

二

將薩德介紹到日本的功勞者而聞名的澁澤龍彥，將當時不見陽光、照射不到的文化，如暗黑舞蹈（由日本舞蹈家土方巽和大野一雄於二次大戰後所創，企圖破壞西方對於表演、動作、和肢體的傳統美學觀點，追求肉體之上的心靈解放和自由。舞踏的舞者通常全身赤裸並塗滿白粉，表演中常包含吶喊、扭曲、匍匐、蟹足等元素。）、球體關節人形（起源自歐洲，泛指各種擁有球形關節的可動人偶。由於關鍵部位裝有球形的關節，使人形能夠做出許多接近於真人的姿勢。）於隨筆中介紹，也功不可沒。總之，他是像少年一樣充滿好奇心，是集所有幻想、色情、頹廢於一身、變化自在的文學家。

澁澤多年的朋友三島由紀夫說：「他的博學多識無可企及，而在友情醇厚，愛妻家方面也是出名的。要是沒有他這個人，日本將會是多麼寂寞的國家啊！」

重要的作品有《黑魔術手帖》、《犬狼都市》、《毒藥的手帖》、《神聖受胎》、《夢的宇宙誌》、《薩德侯爵的生涯》、《解剖色情學》、《妖人奇人館》、《唐草物語》（獲泉鏡花獎）、《幻想博物誌》、《偏愛的作家論》、《有惡魔的文學史》、《思考的紋章學》、《玩物草紙》、《城》、《三島由紀夫備忘錄》等。

三

1961年出版的《黑魔術手帖》，即使到今日內容仍然有趣，依然不褪色。將人類暗黑的思想，即占星術、煉金術、咒語、觀相學、妖術、黑彌撒、古代塔羅牌、卡巴拉等「黑魔術」的世界，與各色各樣的軼聞一起介紹，到處充滿著詩、驚異、幻想等，趣味十足。

《黑魔術手帖》的最後壓卷之作，〈吉爾．德．雷男爵的肖像〉記述男爵將靈魂賣給惡魔，殺掉許多孩子的故事。吉爾幾乎將所有財產投注在黑魔術和煉金術的研究。

他本來是信仰虔誠的基督教徒，遇見普勒拉蒂魔術師之後，轉變為嗜血的惡魔。吉爾殺害幼兒的描寫極為殘虐，讓人感受到強大的衝擊力。而殺害之後，對屍體的「疼愛」也是「一絕」，前後反差過大，不禁讓人懷疑同一個人為何會這樣？產生一連串的驚訝與恐怖！

《黑魔術手帖》讓人感覺重點不是為了解明黑魔術和煉金術等不可思議的現象，而是活著的同時尋求如何取得通往另一世界的通行證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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