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地下室錄音】 陳柏煜／寫生

◎陳柏煜

◎陳柏煜

綺林碧與我在台中公園划船。穿橘紅救生衣圓鼓鼓的人，放在綠水上簡直像和菓子般可口。下水前，岸上的作業人員提醒：不要靠近噴泉。（現下它沒有啟動，黑色支架在水下像植物乾枯的莖。）它休火山一樣令人緊張；它的無聲像一隻狗發怒前催油門式的咆哮。可是綺林碧輕鬆得像隻天鵝。對於划船，我毫無天分。堪比翻覆掙扎的金龜子。為展現紳士風度，我困難攪拌枇杷膏似的湖水。正面翻到反面，反面翻到正面。聽那孤獨研究生翻讀海德格書頁。綺林碧柔聲勸我緩緩，接過槳，平且穩地將船盪開。隨後她把槳還給我，享受假日風光，她想，這種事好比停車你必須給男生面子。

公園裡有人寫生。有人遛狗。社會局派遣的沐浴車營運中。高聲呼叫拍團體照的阿姨原來是老同學舊地重遊。當公園的樹木因為風吹過而翻滾起伏時，不知道是戀人的交談被淹沒了，還是戀人也停止交談專注聆聽樹梢：他們上方那層久久不止的沙沙聲，拉開一張黑白銀幕（他與她演出著戀人划船的橋段，也同時觀賞著自己出演的無聲電影），那陣突然開始、未知何時停止的沙沙聲，延遲了部分的此刻（越過低矮橋拱。羊羹般的湖。小心握著相機鏡頭。彎成8字形Nikon背帶。）得以用足夠的時間先記住那神情，再用足夠的時間閱讀那字幕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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