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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極短篇】 洪茲盈/默視

2022/08/31 05:30

◎洪茲盈

◎洪茲盈

一顆籃球砸中我的臉,把我打歪了,從此我就一直面對著草叢中的那張長椅。

長椅不知何時被貼上一張紙,寫著:公園內禁止私設或堆置私人物品,違者將處新台幣一千五百元以上,九千元以下罰鍰,限於7月1日前清除完畢,經告誡仍有不從者,得按次處罰。

顯而易見,那張紙是貼給置放了大小行李在長椅旁的主人看的,有一個中型拉桿箱,一個小登機箱,還有兩個四開大小的方形大拉鍊袋,每個都塞滿了雜草。

我曾見過這些東西,在我被打歪前,它們隨著主人移動,有時在苦楝樹下,或橋墩大石塊旁。

那是八個月前吧?第一次見她,天氣極冷卻著短袖T恤長裙、踩一雙夾腳拖,長髮及腰,拖一只中型拉桿箱在公園晃蕩。

凍夜裡,她總覆蓋紙箱皮,睡在另一個我也看得到的長廊底下,蜷過整個冬天。春天來時,她的拖鞋已經不見,拉桿箱生下登機箱,還多一只小旅行袋。她依然成日踞在公園,除了吃飯上廁所以外,大多時候都坐著看向遠方。

公園裡有四個我,無論哪個我都不曾見過她與人交談。她就像是一個行走的物件,偶爾她會短暫消失在我監視範圍內,有時會有好奇的路人去掀翻她的行李,獵奇後再將翻出的空瓶、布偶、衣物、日記本等散落四處,她回來後會一一撿拾,再默默塞回那些箱子裡。

那時的箱袋雖然鼓脹,但沒有雜草。

那日,一顆籃球將其中一個我打歪,我才看見,那些本來游移的行李,不知何時已定居在長椅旁。

時近夏日,草皮長得很高但一直沒有人來除,這次不知又是誰的惡作劇。

長到小腿高度的草,像把箱袋也吃掉般,從箱縫竄出的青黃色,讓箱袋失去原本裝置私人物品的符號,轉而成為垃圾般的存在。是否因為這樣,讓一直以來默許她生活在此的平衡被打壞,寧不整理草皮,也要盡其所能將她驅趕。

而她坐得遠遠的,始終和自己的行李保持距離。

我能看見她,我也一直看著她,但她並不知道。經過的人也都會看她,像在看一個奇景,但她總是低著頭,讓長長的頭髮遮住自己的臉,讓寬大的衣物遮住自己的身體。

我能從這個角度一直看著她,慢慢地有些事情我逐漸知道。只是,沒有人問我,我就無法說。

我逐漸知道,那些草並不是誰的惡作劇:不知從何時開始,在那張長椅後面,每個晚上都會有一個男人,喝得醉醺醺地,把她從石頭上拉起來,拖過人行步道到長椅後方的草叢裡,把她壓在長椅和長草的遮擋之下,拉起她寬鬆的裙子。她的裙子底下赤裸裸的,如同她那丟了鞋子,腫脹長繭的腳,傷痕累累。

有時人們經過,聽見草叢裡的窸窣,甚至會繞道而行。

完事後,男人就把她棄在那裡獨自離去,直到清晨天尚未亮,在第一個晨跑的人經過以後,她才像是被腳步聲驚醒,從草叢中緩緩爬起來。

我能一直看著她,因為我在高處,我看見每天早晨當她驚醒後,會從行李箱的前袋中拿出一支鑰匙,可能是舊家的鑰匙,然後她會用那把小鑰匙開始割草。鑰匙的齒牙駑鈍,一次僅能割下幾根,而草叢兀自茂密;一小把草莖默默被扯斷,像她微弱的呼救無人知曉,最後只能塞進原本就鼓脹的行李箱中。規定罰鍰的日子到了,遠方走來一個穿著背心的人和一個警察。他們討論著該怎麼處理那些垃圾,她想必也聽見了。

我一直看著她,她站起來,背對著長椅和自己的行李,漸行漸遠,直到公園裡的每一個我都再也看不見她。

她走了,我亦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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