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古乃方／身體問事

◎古乃方

◎古乃方

盪，盪，頭墜，換邊，像是睡美人一樣，盪，盪，側邊慢慢開花，換邊。我很喜歡現代舞swing的動力，因為要放鬆才能做好，把身體盪高，落低，然後再盪起，我是自己的牛頓擺。這種可以自己掌握身體的當下，往往讓我渾身發燙。

我跳舞像是在問事。今天下背很卡，後翻翻不過去，是因為快過年了，要一直說話，讓我感到緊張。感覺不流通時，我的腳底很冰。跳了一小時後，身體發熱，腳底發紅，雪才終於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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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跳舞很平，手手腳腳，軀幹沒有氣在流。現在漸漸知道，跳舞的層次是快到慢，緩緩用雙手開花，迎接光，然後瞬間氣力收回，核心使力，慢完後的瞬間快，總是迷人。

身體能徹底盪下來，是先感受到側腰在提，好像有人在天花板上拉著我，然後整個身體放下去。放鬆的質感，是隨時可以收縮，隨時可以延展。有些人的放鬆是放掉，放掉所有對肌肉的控制，連骨頭都放掉。但沒骨頭的舞蹈難看得要命，變成年糕在甩。所以我一直告訴自己，放鬆時，也不能放掉支持你的東西，不能沒有骨頭。

有時我忘記要跳出骨頭，一鬆懈下來，便軟癱成泥。年糕狀的我，想起許多不負責任的身體，溫柔卻軟弱，常常躲在後面無能為力。不想要變那樣，我使勁找到骨頭。

降落地板，雙腳提起自己，重心在雙肩，轉移至右肩。骨頭是支點，讓我能旋轉，側翻，坐回原點呼吸。

有些念頭盪進身體，又盪了出去。有些留下來的，身體會一直記得。吐氣時，我的顴骨下方肌肉在顫抖，好像是在說，過年好害怕。顴骨安慰它說，不想講話時，就不說話，有問不一定要有答，你可以安安靜靜，跟身體好好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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