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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 一場霧是一條路 - 楊莉敏談《濃霧特報》

2023/03/15 05:30

作家楊莉敏。(胡舜翔攝影)

楊莉敏散文集《濃霧特報》。

專訪◎謝麗笙 圖片提供◎楊莉敏

楊莉敏(1985-)沒有自己的房間。

現職文化行政,每天步行上下班,東海中文所期間也住家裡,僅念中興中文時住宿三年,四人一寢,每週末回家。論文和第一本書都在客廳誕生。三年前爸爸過世,媽媽搬到他房間,楊莉敏終於有了自己使用的空間,儘管夏天媽媽仍為了冷氣與她同睡,或時不時突然開門。「從結果歸納,我是一個很戀家的人,才會不想旅遊或去別的地方,對家莫名執著。」

早晨騎車要去駕訓班的路上,濃霧遮掩了天空及改建後的眷村住宅大樓,是中西部海線地區常見的景象。

更痛苦的是懷疑

工作近九年,相較《世界是野獸的》回望童年創傷史,《濃霧特報》冷眼看向周身,收錄滿滿憊懶,膩煩,累:一份薪水養一個家,公務員瑣碎業務,母親篤信宗教無法溝通,男友無止境傾訴心緒……生氣是累的。移動是累的。改變是累的。想不用太費力地活著,楊莉敏寫的卻是散文。「我真心覺得寫散文是非常累人的,必須挖出不想去想或沒有想過的事。」但比起重回現場,更痛苦的是自我懷疑:「寫的時候很不想繼續,因為寫太爛;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繼續寫;寫完覺得天啊這是什麼爛東西,陷入低潮;低落一、兩個月再回來看,才覺得好像沒那麼糟,比較能客觀檢視要怎麼調整。」這是每一篇必經過程,消磨精神、體力和休假的一種耗損。

「到底為什麼要繼續寫?」楊莉敏很困惑。學生時期需要文學獎獎金,較擅長散文就寫了,「脫離經濟需求後,我想藉由文學跟文字得到什麼?成就感嗎?還是因為很喜歡文學,要為它犧牲奉獻?這種半吊子心態還繼續寫,是好的嗎?文學或創作,在我現在的生命階段,是不是那麼重要?」下班後已經疲憊,只能在假日看書寫字,儘管做個讀者很愉悅,但脫離學術圈,閱讀量少了,跟所愛愈來愈遠,她有點心虛:「好像背叛了之前的情人。我都沒在看書,有資格寫作嗎?」問她想跟舊情人保持關係嗎?她笑出來:「舊情人很神聖你知道嗎──」

困惑還包括感受被磨鈍,雖然有點抗拒,但隨著年紀和疲憊增長無可避免。她不確定好不好,說年輕時波動大有點辛苦,現在過日子不想被突發事件影響,「會需要想那麼多,就是在創作的時候。後來似乎要靠創作來保有我的敏感。」也不再像從前,被中斷就難以回到附身般投入狀態,媽媽要她做什麼,她趕快處理完再回來,邊寫邊回工作訊息。

書中她自陳,幸福路上文學消失了,連帶不覺有寫的必要,且不感到可惜。既然如此,為什麼有這本書?「可能正因為有這些困惑吧。」

厭世之外

原以為,「疲累到不知道自己還剩下什麼,懶得與家人說話,害怕所有的背負與牽連,面目可憎,所思所想只有自己,想要丟棄一切」的作者,被困在那間老屋和公文迴圈,悲觀中只有絕望,只覺得無聊――「這是很有趣的現象。」楊莉敏笑說其實她興趣不少,喜歡吃甜點,喜歡聽音樂,喜歡花,最愛到博物館美術館看展覽,踏查老房子。她曾跟張馨潔聊起這件事,同樣得被母親倚賴的乖小孩,張馨潔除了那條恆河般交纏關係,也把溫暖放進書裡;她則不,因為「不擅長」。

擅長的主題就擷取適合發揮的片段,「我不太會意識到原來讀起來很厭世、負面,大家會覺得你爸爸你媽媽怎麼這樣。」現實有更多面向,好比,能掌握庶務訣竅帶來成就感,跟戲劇化姊姊感情滿好的,說起媽媽非常具小說象徵性時,楊莉敏眼睛在笑。她最喜歡的〈死巷〉,記下男友到家裡幫忙清理老厝,陰霾裡相形明快,「不是要閃大家。」她解釋,如同擇選其他素材,能藉此表達想說的話,讓文章更完整,就像她在男友身上看見曾經的敏感脆弱膽小,藉著寫兩人相處,跟過去的自己相遇。

夕陽中倒坍的土牆,是曾祖母生前所居的土角厝,在書中出現數次,是兒時的遊樂場所。

不同於前作可讀見學生時期的絕望與希望並存,三十歲後某一天,她發覺對未來的期待感消失了:有一份穩定工作養起這個家,讓爸媽不用再為錢煩惱,大概人生就這樣過下去;同時,幾年間送走外公外婆阿公阿嬤爸爸姨丈,她感到人生無常,漸漸麻木,「很矛盾,關在一個固定的地方,久了又很迷茫焦慮:我這樣繼續下去好嗎?但要踏出那一步又很困難。」稱自己懶惰的楊莉敏想得很多。提問的總和,《濃霧特報》因此不像前作結尾多有轉圜,「現在只走到這裡,我就把迷霧中看不清楚的階段呈現出來。」

如果無法切斷世界的惡意

清楚的是恐懼。〈強風吹拂〉有別於過往分段,長篇幅敘說姊姊的兩個特殊兒。在童年,周遭很多人處於「異常」,以為長大了就可以遠離,待在她的成人世界很安全,只對生活疲憊而已,但兩個孩子彷彿一種延續:「跟小時候的無助感連結,好像你沒有辦法切斷這個世界的惡意。」最恐慌是,他們以後要怎麼面對這個社會?無法對外溝通、愈活愈辛苦,她一想到就覺得可怕,但「很多事情並不是很害怕、不去想,它就不會來」。她怕黑,天快暗就想回家;即使哥哥媽媽都在,夜裡常常恐慌;和同事巡廢棄房舍不敢走進去、不爬高。種種害怕,其實是後來才回來的:爸爸過世後,她莫名產生不安全感。

罹癌的爸爸一直能自行就醫,某天突然就走了。曾自信認為「就算這個人不存在也毫無影響」,楊莉敏說,「我小時候是很容易害怕的孩子,對很多事物都有奇怪的想像。到了青少年時期有很多逞強,以及覺得我要堅持住、跨過童年的陰影,會說服自己什麼都不怕。」沒被照顧者好好對待的情緒實則具重要功能:遠古人類遇猛獸,產生恐懼,進而決定解決方法,是能夠成功逃離危險的生存特徵。爸爸不在後,丟失的恐懼回來了,「確實漸漸懂得趨避危險,小時候只能遭遇。」置於全書最末的〈害怕黑暗〉,是能見度中重要記號。

霧裡有光嗎?楊莉敏說現狀並不陰暗,這個她最熟悉的家鄉氣候只是迷茫。「一場霧和一條路是同樣的狀態。」看似相悖,「走上一條路,不代表方向就清晰。我可能一直往前走,卻不知道要往哪裡去,不停困惑著。」一如書是出版了,會不會寫下去還很難說。但問她,如果有一天老屋塌了,會帶走什麼?「存摺跟筆電,沒了。」原因呢?「我就是很在意錢。筆電是因為滿多東西沒上傳到雲端,我懶得一直整理,有很多照片和稿子。」●

從辦公室走路可及的土地公廟,是附近居民的信仰中心,有陣子經常會在午休時間與同事一起散步至此,當做消食運動。
創作過程中的筆記極少,通常會撕下筆記本的紙張,先將所有要寫的篇名擬定,逐篇寫完後再重新調整次序,偶爾間雜一些想寫進的事件或提要。
用來寫作的桌子正對著色彩頗鮮豔的牆面與窗簾,書寫時一定會有的伙伴是一疊胃藥及眼藥水,左手邊有電子書閱讀器,煩躁時會打開來亂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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