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極短篇】郭品宏／洗碗

◎郭品宏

◎郭品宏

他坐在沙發上等著，運轉中的洗碗機又發出撞擊聲，在空蕩的家中顯得特別刺耳。

他想不起那部機器的保固期限了，卻記得這是當初裝潢時，他唯一堅持添購的電器，那時妻子訝異的神情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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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沒說明買洗碗機的理由，因為只要談起這件事，就必須回想起老家。當父親每晚醉倒於客廳沙發上時，他總看著母親在昏黑的廚房裡收拾滿桌的剩菜，洗一落油膩的碗盤。

「爸又不吃，你每晚煮那麼多菜幹嘛？」他對母親的背影說。

「這樣才有全家團聚的感覺啊。」母親淡淡地說，頭也沒回。

婚後幾乎每天外食，只有當兩人都在家，他才會一時興起弄些簡單的沙拉跟烤土司，再將兩人份的碗盤放進洗碗機，讓機器運轉。

「就說沒什麼機會用，何必買？」每當運轉音響起，怕吵的妻子總是白他一眼後，再繼續盯著手機。

其實他也怕吵，水流沖擊碗盤的輕微聲響幾乎逼迫他回憶兒時，當他躺在床上，靜靜聽父母用刻意壓抑的聲音爭吵，偶爾響起的碗盤碎裂聲總讓身體止不住驚顫。

但不知何時開始，洗碗機的噪音比家中的寂靜更容易接受，每當與妻子獨處，他總是會打開洗碗機，將乾淨的碗盤放進去，然後運轉。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妻子才決定離開。

察看時鐘，妻子再五分鐘就到，他打算在那之前將乾淨的碗盤準備好，煮一壺咖啡。

那是簽字前最後一次全家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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