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古乃方／小心火氣

◎古乃方

◎古乃方

父親生氣的時候整個臉紅起來，他說幹你娘，然後又說最遺憾的事情，就是生下你。

聽的時候，我只覺得這兩句話是矛盾的，就是因為他幹我娘我才出生。但我沒有說，我怕他會高血壓。不，他已經高血壓了，而觸發點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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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每次點菜，兩個人會點四人份，四個人點六人份，總是有很多剩菜。這次回家之前，我特別跟母親說，出去吃飯記得點少一點，不然在家裡叫Uber Eats就好。她回了一個ok的貼圖。

我們去吃一家海產店，是那種很傳統的有魚缸，走進去的簾子是貝殼串起來的。

不知道說什麼，於是我開了個不恰當的話題，問妹妹有沒有要結婚？我媽說，已經問很多次了，還在觀望。我說了些對我妹男友的觀察，譬如感覺功課很忙隨時都會早退去做報告，沒有安全感的妹真的受得了嗎？母親說，你要祝福，不要唱衰。父親轉了轉脖子，上來的魚有點乾。

母親知道我喜歡吃蘆筍，還特別叫了一盤。吃完的時候，沒有其他菜再上來，我問：「今天就點到這裡嗎？」這時她非常生氣地說：「是你說要點少一點的。」「又沒有說不夠。你不用這樣攻擊我。」我說。海鮮店裡，最讓我過敏的是母親對我的負面預設。

攻擊。父親重複。放下碗筷，衝出貝殼簾子，開車回家。

他在家群組寫，攻擊是很重的字，父母親是不會攻擊孩子的，如果你這樣講很做自己，那我也要做自己。

我想回傳小沙彌貼圖，感恩有你，但臉拉不下來，按不下去。

父親想要一個看起來和樂的家庭，假裝也沒關係。但我就是裝不起來，我的真實帶著刺，讓周圍的人都受傷。

跟母親搭Uber回家時，我們都看向車窗，我不想她看到我哭。

沒有我的世界會有什麼損失嗎？一路上我都在想。下車的時候，我跟母親往反方向走，她回頭問，你晚點還是會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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