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賴翠玲／通靈

◎賴翠玲

◎賴翠玲

好一段時間，走在路上，很希望有人迎面走過來或從背後拍拍我的肩，用清透又深沉的眼眸望著我，神祕地低聲說：「小姐，我看到妳身後（或身邊）跟著一位爺爺喔！」

想像自己兩眼發光、緊緊抓住對方的手、切切追問，他看起來怎麼樣？表情如何？他有沒有要對我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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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期盼有這麼一位通靈者的出現，轉達父親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訊息，那些因為他突然喘不過氣、緊急送醫後再也無法說出的話。肯定有諸多他想告訴家人的事情，也許是給我們的叮囑與提醒、或者想對母親訴說的眷戀心情，更可能的是交代我們要好好照顧年邁的母親──他這一生的最愛。這些繁瑣的話語，都在他入院插管之後堵塞在喉嚨深處，奮力想要衝出口，脹紅的臉上最後擠出來的，卻是眼角的一滴淚珠。

期待通靈者現身的渴望如此之深，深到走路時我常盯著對向路人的目光，捕捉某雙閃爍又訝異的眼神，等著對方走過來告訴我那一句話。

可是，從來沒遇過；或者應該說，還沒碰到這樣一個人？

原本懷疑靈魂存在的態度，在父親離開後全然瓦解。此刻多麼希望有通靈人士來接近，告訴我父親在天上的情況。靈魂之說，寧可信其有，因為如果信其無，我和父親之間的聯繫不就全然無望？

面對摯愛至親的去世，心理衝擊之強烈，讓我曾有何不尾隨而去的念頭。或許一場意外、或許舊疾的復發，都有機會讓我很快飛奔到父親的身邊與他團聚。但是只要有這種想法出現，那前後的夜晚，父親就會出現在我的夢裡，緊貼在母親身旁，看著我的臉部表情有點嚴肅，什麼話也沒說，就像生前他不贊同我的做法卻始終沒有厲聲責罵過。夢境裡感受得到他對母親的溫柔體貼之情，一如往昔他細心呵護陪伴他胼手胝足打造美滿家庭的妻子。夢到類似的情境幾次，我似乎明白父親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辦完追思禮拜數週後，我陪母親出門洗頭，接著到附近的新開張餐館用餐。飯後要選咖啡種類，店家端來放滿小卡片的盤子，要我們各抽一張，依照上面的文字意義來決定風味。母親抽到「惜緣」、我的是「守護」。後來端上桌的兩杯咖啡，不外就是萃取自非洲或南美生產的深或中烘焙的優質豆子，口味香醇濃郁不在話下，但更重要的是，我感受到冥冥中有隻手指引我抽出那張卡片，要我幫忙完成未竟的任務。

或許，一直想遇見的通靈人，就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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