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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 怪人形式推理 - 唐捐談《噢,柯南》

2023/09/13 05:30

詩人唐捐。
(潘少棠攝影)

專訪◎陳柏煜

唐捐最新詩集《噢,柯南》。

「搞不懂現代就搞不懂詩,很多人自以為自己懂詩,可是他不懂現代。」唐捐(1968-)說。序詩〈這就是現代……我們的〉確有所本:首先是紀弦,在一首描寫美神之死的詩寫道:「這就是二十世紀:我們的」,然後又有方莘化此為詩題。「補的那句『我們的』,有種臭屁,我學了起來。像毛毛躁躁的年輕人在對老古板說話。」

鄉野無書,唐捐年少時以免費的善書做為啟蒙或附魅的憑藉。(唐捐提供)

「現代」看似一物,隨詩節推演而四分:子彈代表的工業化與技術飛躍,抽象畫代表現代主義美學,現代詩代表的白話文與破格律,以及物理時間上下游的落差。

唐捐的龍淵刀割泥書房,取的是「譬如利刀,惟用割泥,泥無所成,刀日就損」之義。
(唐捐提供)

物質、科學、身體觀。唐捐認為,我們正是以這樣的現代做成對話基礎,開始寫起我們的現代詩。另一方面,「書寫(包含這本詩集)也參與了定義現代的工程。」

唐捐故鄉是在水邊的山村,提供源源不絕的創作能量。
(唐捐提供)

話雖如此,執此詩為據,繼續探索詩集,我們會發現唐捐對直揭何謂現代(性)恐怕興致缺缺。唐捐的迂迴,類似於高重黎作品中的替身、介面與投射。無論是與古典吵架又告白,或和網友聊天兼吐槽,唐捐像一隻發出超聲波的蝙蝠,透過反覆辯證,想像自己在虛空中的立足之處。

唐捐故鄉夜景。(唐捐提供)

/厭世者的熱心與笑聲/

黑粉是最大的狂粉。雖然滿口否定,但卻是不折不扣的行動者。想到曾有黑粉向教育部檢舉他,字字句句替他畫線,唐捐說,厭世的詩人或許就是「做世界的黑粉,為世界畫線,用文字獄的方法讀草木鳥獸。」

厭世者值得探討。他是「冷眼看繽紛世界,熱心度灰色人生」。唐捐以七等生的話說明:「這句話其實有四個元素:客體、主體、短期的現象與長期的本質。它很有辯證性地,把自己拆成好幾個,又冷又熱,又疏離又投入。」為何繽紛世界和灰色人生能夠並存?唐捐歸納:對生命悲觀,對生活樂觀。

微妙的是,即使厭世者再嚴肅(或清狂)施放無孔不入的批判,我們仍舊能聽見他的笑聲。「只要你認為誰很有智慧,你就會聽見他的笑話。比方說一個尼采粉,會覺得尼采真愛說笑,因為他會心一笑。我讀楊牧、孫維民(號稱是厭世的)也讀出幽默感。笑點常常是會心之處,共享一種同情心、共鳴點。」

唐捐自己就是說笑大王。他善於點石成金之術(及其逆反應),哏與套語可以重於碑銘,文學典故輕如會動的《清明上河圖》。我們聽見不正經的浪蕩,聽見反諷,但唐捐會不會只是愛說笑話?「我會把純粹的笑話消滅掉。因為笑話有共用性,沒有版權。加上詩性,才賦予它個人性。若你的造句變成公用的,別人不會凝視你的語言。因此詩人突顯語言,不讓它落於製造笑料的工具。」

「好的笑話有種延緩的效果,有後座力。所以不是笑話在追求深度,而是說,有深度的東西必須插上笑話的翅膀。笑讓我們的智慧更美味。」格言家唐捐口若懸河。「詩性很多時候是痛的,當我們能一次性地製造詩意與笑點,會出現冷峻效果。」

/滿山遍野的頓呼格/

噢,柯南。唐捐詩集中滿山遍野的頓呼格(apostrophe)。或詠歎(抒情),或呼喚(引發注意,做為召喚的起手式),或(超越言語的)大呼小叫。西方文學中常喊的大神(比如繆斯)與愛人,柯南包辦了。更進一步,唐捐喜歡用「你來」引發動勢:要某人某物「現身」、「趨前」。唐捐為何時時想歎?

他說,這是抒情詩的基本招數,像金臂勾是每個摔角選手的必學。但也有其危險,比如造作,比如聲音喊得太大,接續的內容不夠力。若唐捐是演奏家,必然對彈性速度(tempo rubato)很有心得:「我喜歡明快乾脆,但也自覺,不能通篇明快,凡是用了這招,我要在別的地方遮遮掩掩。」

唐捐很少直指化用前人誰的詩句,卻常直呼今人誰的姓名(比如鯨向海、陳黎、但唐謨),其中有美妙功效。「那是我們內建了反應的問題:我們一定都好奇,鯨向海聽了會不會三條線。」你喊了人家,人家也會反問:我跟你很熟嗎。「這叫語境,我的詩會玩語境。」自我審查會消滅語境:先不要讓人對號入座好了。

/搞一個行動藝術/

在這麼晚的年代裡寫詩,唐捐式的援引、捏造、戲仿,多立基於一個「已完成的文學世界」。簡直像右手持寶可夢《朱之書》,左手持《紫之書》──前者記載遠古(卻不知是否曾經存在的),後者收錄未來(卻彷彿已經存在過的)悖謬寶可夢。

右手。常在詩前引一、兩句古詩的唐捐。引用時不去翻書,讓詩在腦海迴盪,激發想續完的欲望,再用自己的語言與之唱和。「我認為有幾句話鎮在題目下面,能幫助我們趕快進入話題。」

左手。關注年輕詩人,為其寫評作序的唐捐。期刊論文總是面向洛夫、瘂弦那一代,身為學者詩人的唐捐認為,相同的一顆詩心與知識系統,他也可以貢獻給年輕人。

先後在蜃樓、一人、雙囍,這些規模小理念強的出版社出書,唐捐說,小出版社像鄉下的青果合作社,很小,本身就像詩。唐捐很早就發現自己的小眾。「小眾的出版,不賺錢,很像搞一個行動藝術。」

/怪就是不平,保持尖銳性/

以前的唐捐是憤青,現在的唐捐是怪人。唐捐說,五十幾歲做憤青和三十幾歲做憤青不同,「別人不信,還罵我,比你更憤更青的太多了!也就是說,不是我不憤青,而是我從憤青裡被開除了。」能夠做小生,誰要演丑獸?這是不得不然。唐捐認為,怪就是不平,保持尖銳性。「來到怪叔叔的年齡,我是愈來愈有資格了。於是我把永遠的憤青化妝成中年的怪人。」

唐捐的裝傻耍帥,不單是表演,還是想要被識破的表演。需要有人來「揭穿層層加密的靈魂」。說到理想讀者,唐捐清醒得很:「五十歲的人寫詩,跟年輕人有點不一樣。買詩集的人,或所謂的讀者,大多是二、三十歲。我清楚認知到我的讀者比我年輕,因此有種即將被退出聊天桌的感受(真正喝啤酒是長輩離開才開始是吧),也有點世代之間撒嬌的心情。」

/木石心靈,秋天的不動心/

唐捐自陳,《噢,柯南》是把以前用過的風格做總體的表演。但若要說不同之處,「裡面有種東西,我稱之為秋聲,濃濃的時光不再的感傷。」憤世依舊搞笑依舊表演依舊。但血氣已衰。「我以前靠血氣寫詩,但到了一定年齡,發現內分泌外分泌通通停了,悲傷時眼淚滴不下來。」唐捐說自己是「木石心靈,秋天的不動心」。不動心就會繼續靠小聰明運作詩意。「其實也滿有趣的,像柯南,有人跟我說那叫形式推理。」

「當然也有慨歎,而且還滿反覆的,」唐捐說。「很像在唱流行歌曲。重複是流行歌的基礎,而很多人享受重複。你知道裡面沒什麼新訊息,知道等一下要享受什麼情緒。但你還是聽了一下。」

你以為唐捐要開始走下坡嗎?那根本也是唐捐的表演。不信,看他後記寫讀書讀到「男性的空間能力和他們的睪丸酮濃度成正比例」時,猜想自己正抵臨U字函數的高點,且擁有極佳的空間能力。什麼是空間能力?像打籃球時,對球場的判讀。唐捐說:「我現在對局勢的判斷力還滿敏銳。適合寫詩,寫比較冷靜的詩。不是點的突破,而是面的觀察。很快我會去寫一些不同的詩,需要判讀全局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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