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週末．藝週工藝之美】對場競技，錦繡人生─傳統建築彩繪國寶莊武男

莊武男修復淡水龍山寺伽藍菩薩。

文／高依汾 圖片提供／莊武男

宗教信仰擁有超然力量，總讓人們傾力奉獻，若要了解一個地方的文化與藝術精髓，最佳場所莫過於當地宗教聖殿，無論是歐洲的基督教堂、中東的伊斯蘭清真寺、還是台灣的廟宇，總能呈現出各式各樣令人讚歎的藝術工藝。人稱「阿男師」的莊武男，字文星，擅長傳統彩繪，享有「南壽彝，北文星」美譽，作品遍及北台灣的知名廟宇，在建築彩繪上的高超技藝，於2021年獲文化部認定為重要傳統工藝「傳統建築彩繪」保存者（俗稱「人間國寶」）。

1942年出生台北淡水的莊武男，從小家境清寒，其父以務農為生，28歲時用田水洗臉，因感染導致失明，近50歲時莊武男出生，1家8口辛苦度日。莊武男從小就幫忙放牛吃草，不愛讀書的他回憶道，有回上戶外寫生課，家窮沒有紙可以畫畫，腦筋動得快的他，與同學達成協議，由同學提供畫紙，他負責幫同學畫畫。他把畫紙拿來，兩三下就畫完，沒學過卻畫得又快又好，與生俱來的天份自此展露。

請繼續往下閱讀...

莊武男作品〈堵頭螭虎傳〉。（莊武男提供）

從小展露天份 遵循師父教誨

小學只讀了3、4年，但有參加畢業典禮、勉強算是小學畢業的莊武男，曾在台北工作過幾年，16歲時透過親友介紹，拜頗負盛名的彩繪家洪寶真為師。學徒生活並不輕鬆，白天跟著師父邊做邊學，晚上繼續認真練畫。即使每個月工錢只有少少的40元，莊武男卻很知足，過著節省又勤勞的日子。不到20歲師父便過世，臨終前交代莊武男：「不能做的工作不要接，不要做了讓人罵。」這句話也成為他一生秉持的原則，從不偷工減料、扎實做事，維持最佳工藝品質。

莊武男作品──台北孔廟萬仞宮牆麒麟畫作。（高依汾攝）莊武男於台北孔廟萬仞宮牆麒麟畫作上落款莊文星。（高依汾攝）

一般人學彩繪技藝要10年才能做「對場」（廟宇建築常透過不同師傅同場競技，以中軸線分左右場或前後場），莊武男3年就出師，與生俱來的天份，讓他光用看的就能學會。但他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有自信，原本因為學歷不好，一直很自卑，1963年於金門當兵時，部隊受命興建古崗樓，有彩繪背景的莊武男，因為是階級最低的二等兵，被命令頭一個進行彩繪，等他畫完，沒人敢動筆，這才讓他開始建立信心。又有一回，遇到需由長官進行的「點睛儀式」，因為要爬上鷹架，莊武男又被指派，簡單地點一下，就獲得600元紅包，在當時月薪僅70元的年代，莊武男高興得請大家喝飲料。

莊武男作品〈聖母顯靈．萬人朝拜〉。

退伍後繼續建築彩繪工作，什麼都學、什麼都會的莊武男發揮專案管理能力，包下工程當起老闆。材料多少錢、工資多少錢、金箔多少錢，除了要會計算成本，也要會控制施工時間，才不會超過預算。莊武男舉例：一個10天的工程，若能8天做完，就有賺錢；若工期拖到15天，就會賠錢。當時的莊武男很有威嚴，午休時間結束，他只要腳往地上一蹬，大家就趕緊起身工作，沒人敢偷懶。每天5點起床、7點工作、12點午休、下午再工作到6點、晚上9點睡覺，超規律的作息與3餐準時進食，讓他身強體壯，到30歲還沒看過醫生。

淡水龍山寺後殿壁垛〈畫龍點睛〉。

「對場」常勝軍 扎實建立口碑

莊武男提到以前的人會相互提攜，不計較也不拿回扣，所以和同行們有著彼此支援的好交情，但在26歲那年，莊武男10月剛結完婚，11月就有位同行將原本要14萬多元才能承攬的工程，以7萬元包下來，莊武男在太太的支持下，硬著頭皮以3萬5千元的價格與他做「對場」，對方畫了一隻低頭的龍搶珠，莊武男畫的是抬頭龍，最後完工揭幕時，圍觀的民眾看著兩邊的彩繪，脫口而出說：怎麼一隻龍是死的、一隻龍是活的。自此一戰，莊武男打響名號，工作源源不絕。莊武男提到，做「對場」可沒有想像中容易，你在畫的時候，後面一堆人圍觀，有些人扛不住壓力，手還會發抖呢！

莊武男作品陶板畫〈雲龍〉。

建築物上的彩繪，除了美觀的裝飾效果，其實還有保護建材的使命，尤其是木材，在上漆保護後，不但能防止白蟻侵蝕，也能遮蓋木材表面的孔縫、防止木材熱脹冷縮、彎曲變形。莊武男感歎以前的人做工扎實，像自己58年前畫的門神，到現在一樣好好的，但現在人做的東西5～7年就壞掉。「做事實在，把口碑建立好，人家就會回頭再找我！」

莊武男正在繪製門神線稿中。國立歷史博物館委託莊武男修復門神彩繪。板橋保安宮潮和宮3樓明間門神。

莊武男覺得自己算是好運，適逢台灣經濟起飛的年代，因為有一技之長，22歲時就已經能賺錢回家蓋2間房子！作品更是從北到南，遍及全台，尤其是台北的廟宇及宗祠：萬華龍山寺、祖師廟；大龍峒保安宮、孔廟、陳悅記老師府；3間行天宮；淡水福佑宮、天元宮等。只可惜部分作品陸續被重繪、翻修或重描，珍貴的彩繪正逐漸消失中。莊武男表示，在《採購法》的規範下，擁有漂亮學歷的教授，比擁有豐富經驗的師傅更吃香，這種重視學歷背景、忽略對專業技術尊重的現象，加上廟宇的管理者愈來愈不懂得傳統彩繪的工法，讓擁有一身好功夫的莊武男感到心灰意冷，於是不到50歲就退出江湖。

2019年莊武男至印尼峇厘島林氏祠堂彩繪梁柱。

打造錦繡莊園 退休愜意人生

雖然退休得早，莊武男並沒有停下腳步，位於淡水知名賞櫻景點天元宮附近的「錦繡莊文化園區」便是他多年心血結晶。籌備30多年，直到2年前（2021年）才開幕，以家裡的堂號「錦繡」為名，展示莊武男多年來的部分收藏。莊武男笑說，一開始只是捨不得這些做工精良的好東西被丟棄，到後來愈收愈多。從20幾歲有閒錢開始收集石雕、木雕、交趾陶等文物，至今已有數萬件藏品，東西多到要租倉庫才放得下。莊武男指著園區內的石燈籠說，當年高雄鼓山公園內的神社有一整排的石燈籠，在二戰後遭到破壞，於心不忍，便將50～60座石燈籠全部買回來，有些已經被敲壞。

錦繡莊內有莊武男收藏的古代石雕。（高依汾攝）

占地2000坪的園區內，有池塘、山洞、涼亭、大樹及石桌石椅，每一處都是莊武男親自設計監工，開闊的空間擺放著北魏的千佛塔、明朝洛陽橋畔的石馬、仿南宋的觀音像與趴在地上可愛的地基獅等古物，還有一尊由藝術家吳德和所雕刻的莊武男賢伉儷石雕作品。石壁上出現的彩繪，則是莊武男特別規畫給小朋友來園區玩時，可進行的遊戲內容，他希望透過有趣的方式，讓學生們認識傳統文物，也不吝提供價值匪淺的石馬給小朋友騎乘。

在空氣清新的環境裡，陣陣桂花香氣隨風襲來，莊武男每日吃飽飯、喝完茶，就會在園區內走動，然後再到工作室畫畫，生活簡單規律又充實。明年打算舉辦個人水墨畫展，龍年剛好以龍為主題，龍的造型千變萬化，透過展覽將能完整呈現莊武男的繪畫技巧。

「傳統建築彩繪」人間國寶莊武男。（高依汾攝）

莊武男小檔案

1942年出生於台北淡水，字文星，師承洪寶真，2013年獲新北市政府認定為傳統工藝「傳統彩繪」保存者及傳統藝術藝師榮譽，2021年獲文化部認定重要傳統工藝「傳統建築彩繪」保存者（俗稱「人間國寶」）。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