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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家庭plus．生活停看聽】父親的地瓜田
圖／達志影像
文／黃子嫣
九月是萬里地瓜收成的季節，鄰近的金山盛產66號品種紅地瓜富有名氣；而萬里種植57號黃地瓜，烤好後對半剝開香氣撲鼻，色澤金黃又鬆軟香甜，是流傳在老饕口耳的低調好味道。
萬里海拔較高，山林間流淌沁涼的泉水，土壤屬黏性紅土適宜種植地瓜，和台灣中、南部植栽的鄉鎮相異，一年僅一穫，養地多時產出的瓜肉甜而不膩。
萬里一帶到冬天迎上東北季風潮濕多雨，農人多半等到暖和的四、五月播下苗種，期間施肥兩次，強韌的地瓜苗不需勤澆水或悉心照料，待夏季尾聲便可收成。
父親在萬里老家整治了一塊地瓜田，每年依時序向農會買來地瓜苗，鬆土後一壟一壟栽種。往年慣常購買紅、黃兩色，今年則多了紫地瓜一項，父親在播種前興沖沖昭告。
不巧母親於年中動了腳趾手術，需要一段完整的恢復期，掛心於母親的傷口，父親斷然減少地瓜的種植面積；也縮短照料農作的工時，因此在鄰人紛紛收成之際遲遲未跟進。
退休以後，每日從台北往返山中田園灌溉，成了父親生活重心，即便他不說，我也知曉農作雖是旁人眼裡微不足道的小事，父親卻懸在心上積累為斗大煩憂。
「這樣吧，週末找一天去挖地瓜。」在難得的休假日穿上長褲、套著薄外衣去田裡「分憂解勞」。即便時節入秋，陽光仍熾，我備齊飲水、工具和工作手套，戴上便帽就趕去田裡工作。
挖地瓜十分費勁，必得拔起一叢一叢的瓜藤，方能進一步挖掘地瓜。父親的臂力是長年勞動的結果，而我則靠週末上健身房有意識地鍛鍊，勞動時以腿和背的力量向後使勁拉除藤葉。
帽子不多時為汗浸濕，鹹鹹的汗水從眼皮滴落於土，於是我定時喝上幾口水避免中暑，炎熱的氣溫像是午後爬山會遭遇的辛勞。
我頂著豔陽做事，想起幾年以前是很少見著父親的，他常年在異地工作，在我成長時期聚少離多，在此同時，母親總是不間斷傳達父親的關心。
不過我隱隱是知道的，依稀記得求學階段有日忘了帶色鉛筆，在課堂上正著急，不意在餘光中發覺父親在窗外揮著手，為我送來嶄新的72色精美套組，真是開心又驕傲。
小時候偶爾會被長輩叨念性格直爽，缺乏女孩的矜持，直到在成長後，逐漸發覺自己僅是學習父親的樸實堅毅，長成英氣的樣子。
我也在養育孩子後發覺，面對衝突維持一貫的和緩語氣及耐心是多麼困難，從而理解父親自小教育帶來的深刻影響，致使我在不覺間依循過往經驗對孩子循循善誘。
地瓜埋藏在土堆兩側的深處，倘若用鏟子一抔抔挖掘將曠日費時；然而以耙子大面積揭露地瓜蹤跡，又不免傷及瓜肉讓父親心疼不已，於是在挖掘間逐步調整力道琢磨掘土的技巧。
我想起賽珍珠的《大地》故事，王龍抓起連結一生的泥土，珍愛不已，而地瓜就是父親的寶貝，須得細心對待。幾年間父親的頭髮逐漸花白，身形也不復以往高大，黝黑的皮膚仍述說著對農作的堅持。
於是我在工作之餘抽空去田裡挖地瓜，頂著烈日浸濕上衣、挺著身子辛勤勞動，就如同記憶裡父親的影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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