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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藝週末．藝週影像人物】告訴全世界台灣的美─日本攝影師小林賢伍
綠島柚子湖。
文／記者董柏廷 圖片提供／小林賢伍
日本攝影師小林賢伍，因著一張將宜蘭聖母山莊拍出了「抹茶山」質感，在社群媒體掀起轉傳浪潮，陣陣關注的波紋逐日泛開，那是讓他知名度打開的契機，但他並沒預料到會激起如此迴響，他說：「我只是喜歡以不同的角度重新發現台灣的美。」
2016年初抵台灣的小林賢伍，深受台灣山林祕境的美景與原住民文化吸引，開啟走遍台灣北中南東與離島的計畫，至今仍樂此不疲。對於台灣的傳統與原住民文化，即便並不熟諳中文，為一親台灣各個角落的鮮美芳澤，擁著求知若渴的心態，他不辭辛勞，跋山涉水縱走，日月潭鄒族、蘭嶼達悟族、台東排灣族等，至今已走遍全台各地50多個原民部落。
宜蘭三星池。
渴望親近非都會的日常風景
2020年出版的《風起臺灣．Be Sky Taiwan》，小林賢伍運用個人的美感經驗以及直覺，攝下台灣大小景深的瑰麗景致，並獲總統蔡英文專文推薦及介紹。攝影集幀幀作品從本島出發，跳遊離島，最後返回阿里山的鄒族部落，他不諱言確有意向齊柏林致敬，將自己的視野拉高，成為自空中鳥瞰台灣、似乘風而行的老鷹。由遠而近，由高而低，細探台灣更深邃的美，以富含自然及人文底蘊的圖像、偶然流露的日式陰翳與侘寂美學，空拍鏡頭逐一掃過翠峰湖邊近處因雲影而顯暗的森樹，烘托遠方如鏡的湖面與山森，霧嵐拂過時分，靜出禪意。
澎湖縣東吉嶼。
小林賢伍拍攝的風景照，構圖看似簡單，然而視角獨特，常以生活中不太常出現的角度進行拍攝，「我會把相機放在地面上，或者使用無人機從空中拍攝，感覺像轉化成其他動物，重新看待世界。」彷彿一種貼近動物性的思考與觀照，去除了人的本位思考。他回憶起，在蘭嶼旅居的生活，「島嶼上的許多動物對人類感到信任，不太害怕，我非常喜歡這種感覺。也因為離島空氣清新，陽光和月亮顯得更加靠近，視野被廣大的天空和海洋包圍，我在那兒度過了一段奢華的時光。我希望這種美麗能夠長久地延續下去。」
後龍石滬。
因為長時間生活在東京和台北等城市，小林賢伍更渴望親近非都會的日常風景，他認為台灣的優勢之一就是近在咫尺的山巒，「即使在台北，也能看到山，對我而言，是最令人高興的事。因為看到山會使我的心靈得到淨化。台灣有許多能夠在一天內完成的登山步道，實際去山上體驗海和山的協奏曲，這種島國獨特的景觀非常美妙。」
小林賢伍將探訪台灣各地的經歷，透過鏡頭誌記，不單單只是面向自我的對話，更是與世界連結的紐帶。在他日前出版的《邁步向前直到綻放吧》書中形容：「彷彿踏上一條覆蓋著新雪的道路，在沒有腳印的路上一味地向前行走，每一步都只留下自己的腳印。而這些擁有過的回憶和經驗，都會轉化成人格、表情、話語，塑造成現在在鏡中反映的我。」
台南七股鹽田。
獨到審美品味擴展出可能性
小林賢伍的審美品味獨到，沿途踏雪尋梅的腳蹤，隨著幅幅寫真無聲袒露心靈窗景，擴展出意想不到的可能性，「我特別注重兩點：『經過思考拍攝的照片』和『捕捉瞬間的照片』。美麗的風景，只要去到那個地方，每個人都可以拍出差不多的作品。但是，若想在其中表現自己的個性，就需要計算拍攝的角度和最佳時間。雖然照片是靜止的，但同樣可以拍出『動感』。例如，捕捉到貓跳躍的瞬間，或是人大笑的瞬間，能讓觀眾更加貼近現場情景。」即使拍攝的是人物，他也會琢磨構圖，企圖讓人物更加突出，「拍攝原住民的時候，他們總是自然地融入其中，這種感覺對我來說很奇妙，深深吸引著我。我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但他們對相機的意識似乎並不高。我認為他們並不太關注『正在被拍攝』這件事。這一點，我非常喜歡。舉例來說，在日本，被拍攝時通常會做出V字手勢，笑容是常態。因此，個人差異和個性變得不那麼明顯。」
旭日與排灣族青年。
泰雅族青年。
小林賢伍對於台灣原住民的喜愛並非只停留表面，他從參加原住民的祭典活動開始，深入了解原住民文化，通過書籍和網絡資料學習各族的歷史，逐漸了解他們的背景後，慢慢地和他們建立友誼，更逐漸為原住民的習俗撼動，族人們對於信仰的虔誠，以及親人之間的繫絆深深觸動他，「我最喜歡的部分是他們與家人和祖先的距離感。對我來說，當提到家人時，我通常會想到我當前活著的家人，如祖父母等。然而，對於原住民來說，許多事物都是從祖先那裡傳承下來的，他們似乎能夠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存在的人。還有一次參加了排灣族的活動，我從台東前往不同的屏東部落，向他們致意，並和他們一起唱歌跳舞。當我問為什麼要這麼做時，有位和我差不多年齡的人說：『因為祖先是一樣的，所以我們都是家人。』這句話深深打動了我。我被融入服飾中的情感和意義、通過歌曲傳承的祖先歷史、為了與自然和諧共存而選擇不無謂地傷害生命的生活態度，以及那些開朗愉快、有趣的一面所吸引。」
古樓部落族人中用被稱作「連杯」的雙人飲酒杯來喝酒乾杯。
排灣族傳統典禮的服飾。
小林賢伍印象最深刻的一張照片，是隨台東大鳥部落原住民凌晨到海邊，觀賞日出時拍到的影像，「那天早晨，我和部落的人們一起去海邊日出，其中一位族人，凝視著他撿到的一塊漂流木，那個景象充滿藝術感，能夠捕捉到那一瞬間，我至今仍感到非常高興。」
小林賢伍隨台東大鳥部落原住民凌晨至海邊看日出拍下的影像，是小林賢伍至今最滿意的一張作品。
座右銘：島島阿來！
小林賢伍自陳個性非深思熟慮型，通常感性大於理性，但他也不否認經過長時間精心計算的作品帶來的視覺美感，他不願被框架囿限：「攝影沒有正確答案，攝影容易直接反映出人的感性，我傾向用自由的感性拍攝照片，這種無拘無束的風格和我的個性很匹配。最重要的是，因為是喜歡，所以才能夠持續進行，隨著持續，自然而然地也會增加理解。此外，攝影的魅力最簡單的一點就是『記憶的紀錄』。記錄當下生活的照片，無論對我或對拍攝對象都是一件好事。」
總以陽光的形象與作品示人的小林賢伍，內在其實也帶有世故的體認，曾遇上不良租屋詐騙的社會黑暗面，但絲毫不減對台灣的愛惜，「由於世界上的新聞往往充滿陰暗的內容，我希望拍攝一些明亮的照片。『簡單的照片』、『自然的表情』和『日常生活』是我的目標，如果能夠得到這樣的評價，我都會感到開心。拍照的時候，我很少感受到壓力，對我來說，拍照並不是為了別人。」談起AI生成藝術對攝影的影響，他說：「每次看到由AI處理過的照片，我都覺得這種非現實感，可能不會長期受到人們的喜愛，儘管做為創造理想世界的技術可能不錯，但我認為人們更傾向於被原汁原味的事物吸引。」
小林賢伍現在生活的基石，是單純而熱烈地做著喜歡的事。熱愛攝影的心思與熱愛台灣的心思像雙股螺旋綑成穩固的繩索，牽引著小林賢伍往未來靠近，許多計畫也在腦海中捏出雛形：「譬如舉辦攝影展、有主題的拍攝計畫、轉為影像創作持續帶出台灣的美，但這些都需要時間……」他停頓，忠犬般雙眼一溜轉，方又說道：「總而言之，我希望能繼續輕鬆自在，慢慢進行，就像我的座右銘：『島島阿來！』」他以一記帶著日本腔的台語做結，笑聲隨後而起，點亮了整個訪談的空間。
日本攝影師小林賢伍。（YJ攝，聯經出版提供）
小林賢伍小檔案
◆1989年生於東京
◆2016年起旅居台灣
◆2021年「日台友情Always Here──311十週年」，經日台交流協會選任為日本青年代表
◆曾獲第8屆MAKAPAH美術獎──攝影獎、Nikon Taiwan贊助的攝影作家、獲頒「促進日台友好關係貢獻紀念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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