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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藝週末．藝週工藝之美】結合傳統刺繡技藝與東西方文化，跨向當代藝術─國家工藝成就獎得主粘碧華
2023年國家工藝成就獎得主粘碧華。（高依汾攝影）
文／高依汾 照片提供／粘碧華
拿針線做女紅在傳統文化裡被視為女子婦德的體現，但靠「刺繡」成為「國家工藝成就獎」首位「女性」得主，粘碧華一次打破2項紀錄，融合東西方文化的刺繡技藝、承先啟後繼往開來的精神與格局，引領台灣刺繡由傳統工藝跨向當代藝術的境界。
不同於10幾歲入行的傳統藝師，粘碧華近30歲才開始她的刺繡人生，雖然起步比別人晚些，在將近50年的刺繡歲月裡，她不斷透過反覆省思及出國進修尋找新定位，並將文物轉換成文創，讓刺繡更符合現代生活的實用概念，不遺餘力地推動刺繡發展為全民運動。
粘碧華2024年最新創作〈龍年遠方烽火依舊〉。
師法古人 發掘傳統刺繡之美
1947年出生於台北，粘碧華回憶自己大約是在28歲時，利用母親給的一盒繡線開始自學刺繡，1978年左右曾向已故名師陳嗣雪學習過亂針繡，至於其他技法大部分是從刺繡收藏品中學習而來。
提到刺繡起源，粘碧華表示最早的紀錄可回溯至周朝，在那個時代刺繡是「奢侈品」的象徵，代表階級，天子的朝服會繡有「12章」（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如果是不含日、月、星辰的9、7、5、3章等紋樣，依序代表不同品位的官階。在古代從刺繡紋樣的多寡，便可看出官階高低，而皇帝的龍袍也一直沿用12章紋樣設計直到清末。
結合繪與繡的〈心之印象〉是粘碧華最抒情的一件作品。
粘碧華的作品〈八破圖〉。
實虛對比的作品〈會飛的葉子〉。
粘碧華思索著傳承千年的刺繡要如何與現代人的生活相連結，除了從「12章」取得靈感，繡成12種款式的荷包外，也將馬王堆漢墓出土的陪葬繡品中出現的乘雲紋、信期紋、長壽紋等，轉移到現代名片夾設計上，粘碧華語帶自豪地說：「漢代全用鎖繡，1公分內有10～12針，極為細緻，我所生產的繡品接近復原，1公分內亦有10針之密！」
除了古文物上的圖案，粘碧華還會將含有吉祥寓意的蝙蝠（福於眼前）、鯉魚（魚躍龍門）或佛教八寶等，繡在小朋友玩的沙包上，沙包外觀除了常見的正方形、圓形，也設計出葫蘆形、菱角形、銀錠形等各種不同造型。粘碧華特別強調在行銷文創商品時，「想法」勝於「技法」，以中、英文雙語解說創作理念，有助於購買者了解古代文物美好吉祥的文化意涵。
粘碧華討論愛情的作品〈去年某日的股票行情〉。
從「莊周夢蝶」故事中演變而來的〈蝴蝶夢蝴蝶〉。
至英國進修 學貫東西方文化
粘碧華還有一個與傳統藝師不同之處，靜宜大學外文系畢業所具備的語言能力，成為她至國外進修的助力，曾2度遠赴英國留學，念了1.5個碩士。粘碧華笑說1989年那次是場美麗的誤會，當時她以為最好的學校—英國倫敦皇家藝術學院有刺繡課程便申請，這是上千人在爭取12個名額的超激烈競爭，當中還有6個名額保留給英國及歐盟學生。結果粘碧華在落選後仍打電話給英國學校，極力為自己爭取，幾經溝通，校方決定破格錄取她，為了滿足她的學習需求，特地聘請來自義大利、美國、蘇格蘭等地不同專長的師資，以2週換1次課程的密集方式替她上課，而她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學費加倍！
粘碧華表示，在歐洲的職人，一生只用1種金工技法，她卻告訴校方將來需要在大學授課，因此必須全方位學習。英國的教育採取主動學習的求學方式，由自己提出問題，老師並不會告訴你答案，而是開書單給你去找尋答案！但學校會舉辦各種講座及展覽，也有機會至歐盟國家的黃金、鑽石協會訪問，資源很多，端看自己會不會利用。
〈豐收花菓園〉採都鐸王朝晚期流行的立體刺繡加上台灣動植物圖案。
〈走出中世紀〉展現宗教革命後民間針法如花朵般繽紛。
當然粘碧華也沒有錯過至歐洲旅行的機會，在法國、西班牙、葡萄牙的美術館及博物館中，各種金工、刺繡、服裝等藝術作品均令她眼界大開。她還從動態雕塑大師亞歷山大．考爾德（Alexander Calder，1846-1923）的作品中獲得靈感，創作出〈絲線情懷〉，並獲得1990年英國皇家藝術學院金屬絲設計獎首獎。
英國皇家藝術學院金屬絲設計獎首獎作品〈絲線情懷〉，其中一件可動項圈首飾。
1995年第2次赴英國進修時，粘碧華讀的是織品服裝的碩士學位，將刺繡針法運用到織品上。粘碧華舉例：棒槌蕾絲（Bobbin Lace）最初是以手工方式將線交叉編織而成的蕾絲，與針法有深厚的淵源，而後才發展成機器編織；提花織法（Jacquard）也與「別絨繡」的戳紗針法有異曲同工之處。織品雖是用機器，但織與繡的關係是互蒙其利，是加分、也是養份！
粘碧華金屬絲的織造作品。
刺繡時代性 放眼未來
粘碧華提到台灣刺繡以「廟繡」最出名，這項來自閩粵的傳統技法以廟宇為載體，發展出周邊相關產品，如桌幃、八仙綵、門楣綵等。但現代人住西式房子，在美感上面臨衝突性，且除神明服裝外，幾乎已無人使用刺繡於日常服裝上。
粘碧華認為刺繡這件事需隨時間及空間進化，會根據什麼時候、站在哪個地方而有差異，照著四季變化繡花、繡蟲鳥的個人情感，已不符合現代社會環境；如今的針法與素材亦是古代所沒有，我們需要以更大的關懷、更長遠的視野來看待刺繡、來做「突破」。
粘碧華自創的刺繡首飾。
除了「時代性」，粘碧華也深刻體會刺繡若沒有欣賞者，就沒有未來。從早期出版各種刺繡技法的書籍，到後來於全台各地、甚至花東偏鄉開講授課，在刺繡推廣這條道路上，從未停下腳步。2019年時粘碧華更花了兩個半月進行「刺客：刺繡行動藝術」活動，全台巡迴免費刺繡教學，在基隆、花蓮、宜蘭、台北、新竹、桃園、台中、南投、草屯、台中、大溪、高雄等地，共開設30場課程。只要是10歲以上、有意願學習的人，她免費提供針、線等材料，以實驗性教學方式，將各種針法變成主角，讓學生在短短2小時內創作出小繡片。透過簡單的方式入門，引起興趣、替刺繡播種，然後再將學生們的第1片小作品，集結成另1個「集體創作」的大作品。
擅於刺繡、也擅長金工的粘碧華坦言，這些年來常常要靠著金工首飾的收入來養刺繡，但唯有培養出愈多的欣賞者，才會有更多的購買者，這項技藝也才得以長久傳承下去。
粘碧華將每次教授針法所做的範例暱稱為「愛心小餅乾」。
粘碧華小檔案
1947年出生於台北，1971年畢業於靜宜大學外文系，1989年至英國倫敦皇家藝術學院金工首飾系讀專業後研究，1996年取得英國諾丁漢傳德大學（亦譯諾丁罕特倫特大學）織品服裝系碩士學位。出版過《刺繡首飾》、《清代臺灣民間刺繡》、《刺繡針法百種》、《首飾設計百種》等超過10本著作。1990年獲英國皇家藝術學院金屬絲設計獎首獎，2023年國家工藝成就獎得主。
〈愛的偏光鏡〉以西方象徵道德的孔雀做測試愛情的光譜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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