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湖南蟲／虛構的獸

圖◎徐世賢

◎湖南蟲 圖◎徐世賢

．

愛貓

．

我鎮日追逐一隻貓

也被貓追逐

幾乎是疲於奔命

在愛之中

．

有時我感覺吃下的所有食物

都化作氣味與嗅覺

遠遠就聞到

也被聞到

幾乎是命中注定

在愛之中

．

沒有婚約

我又產下四子

公母各半

這是我第四次成為單親媽媽

究竟是什麼吸引畜生的體質

才會一再墮入

渣男地獄

．

一天，我被人類帶走

失去意識

醒來時，春天已經離開

尾巴不再捲

叫聲不再綿

我感覺自己在那個已不記得的夢中

昇華了

在愛之外

無憂無慮，日漸肥胖

幾乎就要忘掉那些早么的孩子

不知去向的孩子

成為父母的孩子

偶爾想到

只感覺乳頭隱隱發痛

．

貞子

．

強大的怨念纏身

如繩索套頸

亦如深受寵愛每天被帶著去散步的

一隻狗

因愛而無法脫身

．

荒井時光

也是防腐的時光

人間日子不過烈陽陰雨和夜晚

此地一無所有

除了地下水持續滲出

浸泡屍身

．

鬼故事鮮明帶感

因為死亡的過程活蹦亂跳

像無聲的魚被刮起的鱗放聲尖叫

清涼的泉被煮沸

靜坐的山被刨

真空宇宙有架火箭永恆地往遠方割裂

雜訊裡

冒出一長髮女子

從井底爬出

逕自走來

抓交替

．

又一名願靈誕生了

曾經他悽慘度日

如今笑容可掬

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總有些亡者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不似貞子與狗

留戀人間

．

聖嬰

．

處女生子沒有不可能

所以火山種花也沒有不可能

死海賞鯨沒有不可能

沙漠裡飛來水鳥

密室裡的貓

死活都沒有不可能

．

一個發光的嬰兒

在某個頹廢的下午

忽然哭叫

又再陷入睡眠，轉醒後在床上扭動

有時也安靜

眼睜睜看著世界毀壞

速度之快

來不及等他長出一顆預言的痣

學會第一句

和生理欲望無涉的話語

．

來不及等他長出第二性徵

發展出美學

上街遊行和靜坐

書寫訴狀、

詩歌、

旅行明信片（如何寄回那時間點、

那家鄉、那遠走的戀人？）

最後什麼也不寫了

皈依某宗教尋求心靈平靜

變成一個普通人

也沒有不可能

．

多年之後，他會想起那個頹廢的下午

小小的身體裡胸懷壯志

憂國憂民

幾乎就要站起來

去種花、看海、觀鳥、養貓

最後什麼也沒有完成

也沒關係――

這樣的可能性

讓他偷得了一個香甜的午覺

夢裡聖靈充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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