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母女學步】 洪愛珠／Baby yes eat!（上）

◎洪愛珠

◎洪愛珠

有些書從前讀過。產後重讀，焦點不一樣，如楊絳的《我們仨》。

從前讀她一家人的感情，讀到「我們仨失散了」，心裡酸麻。現在重讀，好些以前未曾留意的育兒段落，躍出紙面，鮮活如有聲音。好像楊絳稱女兒是自己「平生唯一傑作」；或錢鍾書逗女兒，凡有好吃的東西，就說：「Baby no eat」，女兒錢媛從媽媽臉色，判斷出有些東西她其實可以吃，便自創句子答父親：「Baby yes ea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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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y yes eat」當然不是正式文法，但讀音脆，很精神。想像嬰兒們，若為了爭取飲食豐富度上街頭抗爭，這會是一句響亮的標語。確實，除了含咖啡因的食物或含菌的蜂蜜，嬰兒能吃的東西實在很多。食物即大千世界，歡迎他們去經驗。

但一開始準備副食品，我膽量仍是小了。照著書裡建議，從白粥開始。女兒三兩口後就雙唇緊閉拒絕再進，對一切泥糊食物也興趣缺缺。想我媽也不曾讓我吃泥，索性省卻一切將食物攪打成泥的工夫，讓嬰兒跟著我們吃。

六個月大的女兒還沒發牙齒，然牙齦已非常有力。我很快發現她喜歡咀嚼，對風味有感應。我們吃半生熟牛排，她吃well done。牛排切成長條狀，嬰兒嚼啊嚼，將肉條嚼成肉渣，神情愉悅。她享受彈牙的白飯，且吃得出高下，中餐館裡的白飯無精打采，就吃得少，若家裡煮池上米王邱垂昌的米，一吃就頻頻點頭。

餵嬰兒吃飯，也講層次。先吃魚，配蔬菜，再一口飯。味道分開，互為搭配，一如成人。偶有飯後甜點，是少量的水果或無糖優格。我用小刀剃下龍眼肉或將櫻桃去核，遞給女兒。想起從前和媽媽並肩看電視，都三十歲了，媽媽仍將文旦果瓣剝出來遞給我。不必說話，也知道她愛我。

女兒一歲三個月大時，牙有八顆。法式長棍她能自顧自嚼上半個鐘頭。我的母系家人偏愛有嚼勁的食物，一個例子，即全家都懂得烤吊片，即尺寸較小的乾魷魚。將吊片烙至起泡並稍微焦糖化，再剪成小條來下酒。一回也拿給女兒試試，娃娃投入地嚼起來，直到沒滋味了，還曉得拿給大人換一條新的。這種牙口，以及對Q韌食物的偏愛，倘若我媽還在，祖孫倆湊在一塊吃東西，想必合拍。（待續）

■【母女學步】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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