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李敏勇／辛酸的歌

◎李敏勇

◎李敏勇

．

鴻鴻寄來新版《香頌》

你詩集的新版

保留插圖並附加英譯

詩的敬意詩人的追悼

想起半世紀前在台南

你把生活譜成詩

「陽光曬著檸檬枝

我們活在這小小的新美街

生活是辛酸的」並說

「兒子啊，不要窺探

至少給我們做愛的自由」

那時你的《天空象徵》已出版

阿火的世界裡有砲彈的天空不是老爹

你的喟歎是反戰的

黨國戒嚴體制戰鬥文藝交織亞流超現實主義

晦澀難懂彌漫

你重新咀嚼現實

吐放詩的纖維

羅德．馬克溫（Rod Mckuen）在舊金山

吟詠《史丹陽街及其他的憂愁》

你在府城新美街喟歎生活的現實

裴外（Prevert）也是你心儀的詩人

他在巴黎吟唱CHASONS

你吟唱生活的歌不羨慕學院風

．

年輕時去台南看你

新美街其實是米街

人稱「石舂臼」

點心攤虱目魚糜加油食粿府城台灣味

那時你三十來歲已是詩壇響亮的名字

晚你十歲的我正鋃鐺起步

細讀你的心

細讀插畫的意味

舊版《香頌》二十五元

新版《香頌》三百五

半個世紀多通貨膨脹十四倍

是詩的增值還是物價波動

時間把物價上升

並沒有提高詩的價值

詩的重量

意義的重量

世俗的計量器就是輕

你的告別式

照片流露的眼神

究竟在想什麼啊

你的詩

你的人生

．

我也過了白秋之年

正在玄冬之路回顧詩的人生

《香頌》是你的台南經驗

也是我對你的記憶

你漂泊的人生印記在府城的形影

一首一首你在市井吟唱的歌

漂浮成時間的布匹

我翻閱你的詩集

也翻閱你的人生

孤獨的一匹狼

你睥睨同時代的詩人們

在詩行張架語言的雷達

口語白話你把辛酸的生活鍛鍊成詩

漂泊是你的天性

從台中、台北、台南而台中、高雄

沒有定點的你

也沒有家的殼子

雁的飛行在無限的蒼穹

流浪者在他方

世界是沙漠啊

人間是曠野啊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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