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羅曉盈／養顆水球

◎羅曉盈

◎羅曉盈

據說現在流行養石頭當寵物，我沒養過，但好幾年前，我養過一顆水球。

是在狼藉的操場上撿拾到它。圓渾的紫色體形，剛被灌飽水分的狀態，比起其他早殘破不堪的塑料傷兵相比，它如此完整，如此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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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水球，討厭那種無預警襲來的速度，討厭一群人失控脫序的瘋狂，每回開戰前，我總是消失於現場。但眼下這顆紫色水球，脫離了既有的生存脈絡，成了一顆無助失去群體的嬰孩，它無法立起，只能躺著，書桌日光燈下用來展示平台的位置，便成了它的床。熄燈前，我用一片薄薄的面紙，為它蓋上。

水球的水會不會蒸發？是否會像氣球隨著時間慢慢扁塌？養水球，也像做實驗，觀察，記錄，閒來無事，我就用手指輕輕推它，以左右晃動的幅度，推敲它的精神與健康。幾天過後，它依然神采奕奕，我於是開始膽大，拿於掌心，從一手拋到另一手，力度需要輕柔精準，在瀕臨墜落之際，完好地接住它。

那日，母親躺在床上，我拿著水球，獻寶似地悄悄偎在她身旁。當時她好難得這樣休息，午後的陽光很溫暖，我不記得是不是不小心瞇了一會，水球從我手中脫落，它仍然好有彈力，像迫不及待出外冒險的頑皮孩子，先跳到棉被，滾到枕邊，最後滑到床沿。我以為畫面會是驚險脫逃的英雄片，但現實是一攤冰冷的水，潮溼的被褥，驚醒了熟睡的母親，她起身，賞了我好大一巴掌。

它破了，水球死了。我知道自己往後也不會參與水球派對，但這一次，是因那腹中的水，都是我擦拭不完破碎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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