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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 你可以不用再去顧忌羞恥 - 房慧真談《夜遊》

2024/09/11 05:30

作家房慧真。(王文麟攝影)作家房慧真。(王文麟攝影)

專訪◎李嘉恩 圖片提供◎房慧真

房慧真新作《夜遊》。房慧真新作《夜遊》。

時間接近傍晚,距離約定的碰面還有半小時,我們就都坐在沙發裡了。不知道1988年的陽光是不是也同樣惱人?你以為太陽快下山了,但它卻以最刁鑽的角度打在臉上,撐傘也遮不住。房慧真(1974-)說街景依舊,她和國中同學小南放學回家總從附近經過。用不了太久陽光就會徹底消失,填滿騎樓的廚具將如《夜遊》所寫「只剩下螢螢青光幽幽照著空寂」,和三十六年前如出一轍。時間那麼奇怪。

《夜遊》副標題為「解嚴前夕一個國中女生的身體時代記」,全書由1986年寫至世紀末,綰合著歷史大事件與私人經歷,在大與小之間,琢磨出成長於台灣八○年代的女性身體記憶。寫作前她先為全書列出年表,與之相應的是珍貴舊照。《夜遊》副標題為「解嚴前夕一個國中女生的身體時代記」,全書由1986年寫至世紀末,綰合著歷史大事件與私人經歷,在大與小之間,琢磨出成長於台灣八○年代的女性身體記憶。寫作前她先為全書列出年表,與之相應的是珍貴舊照。

《夜遊》意圖明晰,卻不妨礙它具備難以歸納的性質。副標將「解嚴前夕」擺在前頭,目錄與內文也充斥各種事件與年分,像座精心照料的檔案庫,我們可以很容易進入一個特定時空,然而記憶並不均等;記憶不與歷史畫上等號。

【自由副刊.書與人】 你可以不用再去顧忌羞恥 - 房慧真談《夜遊》青少女階段,為了抵抗生活中來自各方面的「箝制」,房慧真給自己的音樂是重金屬搖滾。比方這兩張專輯。
右為槍與玫瑰(Guns N’ Roses)1987年發行的《毀滅慾》(Appetite for Destruction)。

左為鞭擊金屬(Metallica)1991年同名專輯《金屬製品》(Metallica),也被粉絲稱為「黑色專輯」(The Black Album)。

共時性的痛苦

房慧真形容記者身分像是皮膚外面裹著一層緊身衣,「有時候是不太能呼吸的。」她舉前幾年參與寫作的《煙囪之島》為例,這本書處理了台灣石化業的困境,「身為記者,每一筆數據跟公開資料你都得為它負責。我覺得好像『文學的我』被壓抑在這個身分太久了。」她出入許多社運現場,寫過各種題材的報導,《夜遊》最初是想寫下她在這些場合碰見的人,房慧真說不是沒想過用報導文學的方式處理,「但老實講我當記者已經當膩了。」

膩了怎麼辦?巧合突如其來,「我在採訪綠色小組的過程中,無意間得知他們以前常來我念的金華女中。」時空完全重疊,卻又矛盾得像兩個銜接不上的切面。白天的司令台是規訓意味濃厚的朝會,到了夜晚,搖身一變成為黨外運動熱情高漲的舞台。

已經有「後見之明」的房慧真或許感到恨鐵不成鋼?她毫不留情地用「愚蠢」形容擦身而過的自己,但也不過分苛責;她決定把無知的自己放回去。

那當然是一場漫長的補課。房慧真看了老兵何文德的影片之後大受震撼,場景同樣在她熟悉的司令台,「我為整個升學體制、體罰而痛苦的時候,同時還有另一批人的痛苦――但是我們沒有辦法共感。」房慧真為自己做了平衡報導,「寫作時似乎我也跟十二、三歲的自己重新相遇,才發覺其實她當年有過很快樂的時刻。」

共時性是《夜遊》的切入點,房慧真頻頻探向陷落的時空縫隙,金華女中(現為金華國中)為其一;其二則為父親任職的桃園機場,地理上除了是通往印尼父系家族的出入口,也是海外黑名單闖關回台的途徑。還有她在台北走過的許許多多的路,短暫藏匿心事的MTV包廂、隨身聽、羅曼史小說……看似微小,如今可能不復存在的物件,構築了一名國中女生的身體。

被遮住的身體

但是,為什麼強調身體?《夜遊》申請國藝會補助的副標是「戒/解嚴下的身心靈小史」,而我們見到的版本顯然有所取捨:解嚴前夕一個國中女生的身體時代記。「我覺得寫作真的有一種神祕主義,寫什麼招什麼,這本書我寫到一半的時候就發生了MeToo的事情。」房慧真整個人捲了進去,事件自六月開始延燒,她幾乎要等到十一月才有辦法接著寫作。書末幾篇「其後」,時序明顯不是八、九○年代,我們或可從中發覺《夜遊》的主題暗藏許多副聲道――不是主要的,不代表不重要。有時那是一種策略。

她自陳若不是已經卸下記者身分,「我可能不會寫〈其後之二:施與受〉,老實講那篇滿政治不正確的。」有些恐懼被拽得很緊,並不容易鬆綁,「當他在街上狂吼,我真的非常害怕……但經歷了MeToo會很清楚知道,一個人說出來很羞恥,有這麼多人一起說出來,好像就沒那麼羞恥了。」

房慧真所受的教育是「沒有身體」的,「更不用說要把它講出口,以前我們甚至會拿白紙把健康教育課本上的生殖器黏起來。」她再度反思自己所處的位置,相較過去的寫作是更隱蔽、藏得更深,如今,「MeToo有幫助我可以再出來一點,另一方面也是我刻意卸下記者的身分,只要你是記者,就會讓人有期待、要怎麼鏟奸除惡。但文學有很多灰色地帶。」

記憶不總是瑪德蓮

房慧真的記憶深處有個「永恆的圖像」。

氣味來自榴槤,場景是婆羅洲,街上的爭吵在她腦海反覆播放,羞恥不已。為何成為永恆不得而知,記憶的篩選機制不會告訴我們這些。關於這永恆的圖像有一件事倒是能夠確定,她寫道:「撞擊出我的創作欲望。」

「我那年代的教育其實就是用羞恥來懲罰你,譬如遲到的人要到前面罰站。可能有的人覺得沒什麼,但我認為女生感受到的羞恥真的是面子問題。尤其我念的國中一開始是女校,女校老師非常知道怎麼控制你。那個控制的方式就是羞恥。」

羞恥遍布生活中的每一孔隙。另一例子是,房慧真小學時在日記寫下對男同學的暗戀,「有天我回家日記就被攤在桌上,我爸罵我不知羞恥,我不曉得為什麼喜歡男同學是不知羞恥?」

這根刺一直到她上了大學都還存在,時間進入九○年代,大學生擺脫聯考,擺脫父母,流行在外租屋與男女朋友同居。房慧真非常困惑,「這麼空白的身體,一下就要跨到另一邊去,譬如第一次的性經驗,那會有一個很巨大的落差。」她觀察到,九○年代世紀末的氛圍下,台灣談性突然就衝得很前面,酷兒、性解放眾聲喧譁,中間留有一大塊靜默的空白。

話雖如此,房慧真最近讀了佐野洋子的《無用的日子》,「裡面說,到了一定年紀的人有個特權:你可以不用再去顧忌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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