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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週末.藝週推薦展覽】藝術與生活同在─倫敦國家美術館200週年館慶大展「梵谷:詩人與情人」
梵谷1889年作品〈自畫像〉。(華盛頓國家美術館典藏)
文/林昱晴 圖片提供/倫敦國家美術館
一幅畫能承載多少光影?多少目光?多少的愛、絕望、焦慮與希望?文森.梵谷(Vincent van Gogh,1853-1890)以揮灑於畫布上的情感,給出的答案是:無限。為了歡慶200週年館慶,倫敦國家美術館籌畫5年舉辦「梵谷:詩人與情人」(Van Gogh: Poets and Lovers)大展,展出47幅畫作及14幅素描,呈現梵谷如何以精心的構圖與筆觸、帶有詩意的情懷、張力飽滿的色彩,重塑日常的生活。親炙原作,無論是心靈的震撼,或是情感的共鳴,這場展覽無疑是百年一遇的藝術盛宴。展期至2025年1月19日。
自從1956年由寇克.道格拉斯主演的傳記電影《梵谷傳》(Lust for Life)上映以來,梵谷受盡磨難的曲折人生便廣為人知。他的藝術與人生,牽動你我共感移情。透過繪畫中的筆觸,藝術家超脫身心困頓,於痛苦之境頌揚人世之美的喜悅,在孟克(Edvard Munch)代表之作〈吶喊〉1893年面世之前,梵谷就以大量創作的勞動,展現出一代天才的孤獨與瘋狂。不論是花卉、林木、家具或肖像作品,他的畫布總是將極其簡單的事物予以戲劇性的轉化與呈現,進而改變了人們對於藝術的審美與理解。「藝術與生活同在」的理想,在梵谷筆下有了極為精確的表達。
倫敦國家美術館「梵谷:詩人與情人」展覽現場。
珍罕作品的身價
梵谷一生只賣出1件作品,相較於如今美術館與收藏家競逐其畫作的盛況,堪稱雲泥之別。每當梵谷作品在市場上釋出,便會引來高度關注──1987年3月,日本安田火災海上保險公司會長後藤康男於倫敦佳士得以3,970萬美元購藏〈花瓶裡的15朵向日葵〉;1987年11月,〈鳶尾花〉於紐約蘇富比以5,390萬美元成交;1990年5月,大昭和紙工產業株式會社名譽會長齊藤了英於紐約佳士得以8,250萬美元入手〈加歇醫生〉,創下梵谷作品的拍賣紀錄;直到2022年11月,微軟聯合創辦人保羅.艾倫珍藏的〈有柏樹的果園〉以1億1,718萬美元易主,這幅粉彩斑斕的春日花園圖景,打破了維持30多年的梵谷作品拍賣紀錄。而近期於香港佳士得拍賣的〈停泊的船隻〉,也以2億5,000萬港幣的成交價格,締造梵谷作品在亞洲的拍賣紀錄。
梵谷1888年作品〈有柏樹的果園〉。(佳士得提供)梵谷1887年作品〈停泊的船隻〉。(佳士得提供)
全新策展視角,重訪梵谷的人生
以「詩人與情人」做為倫敦國家美術館200週年館慶梵谷大展的副標題,或許令人稍感意外,這場由梵谷專家科妮莉亞.洪堡(Cornelia Homburg)與克里斯多弗.里奧佩爾(Christopher Riopelle)共同策畫的展覽,刻意聚焦於觸動梵谷創作靈感的思想本源,而非渲染其生活中紛擾、掙扎的戲劇化情節。洪堡承認,梵谷經歷的痛苦與他的藝術之間確實存在著連結,但她強調,除了展示愁苦的靈魂之外,展覽企圖提出具有深度的正向觀看角度,「回顧那段在普羅旺斯度過的時光,梵谷思考著未來的藝術,嘗試尋找自己在藝術史中的定位。他渴望過著充滿文學和詩意的生活,渴望神話與愛情的故事,渴望成功與讚譽,渴望人們的崇拜與真摯的友誼;然而這些夢想和雄心,都未曾實現。事實上,梵谷在南法度過的那段時間,也就是1888年2月到1890年5月在亞爾(Arles)和聖雷米(Saint-Rémy)居留的時期,正是他創作最為成熟的階段,也是他真正思考如何成為現代畫家的關鍵時刻。」在南法極為短暫的時日裡,梵谷在亞爾完成了約200幅畫作,在聖雷米則有150幅作品,創作能量令人嘆為觀止。這場展覽將梵谷人生最後兩年的精華之作共聚呈現,挑戰了大眾對其藝術人生的認知,卻未動搖世人對其作品的熱愛。
梵谷1889年作品〈鳶尾花〉。(洛杉磯J.保羅.蓋蒂博物館提供)
相較於羅浮宮館藏逾38萬件、大都會博物館館藏200多萬件的浩繁規模,倫敦國家美術館的館藏僅僅2600多件,卻因收藏了1200至1930年的西方藝術史經典名作,以及策展觀點與學術研究的一流水準,而成為全球頂尖美術館的標竿。「梵谷:詩人與情人」刷新了人們對於梵谷的既定印象──他一生不被理解,渴望透過畫布傳達自己那痛苦的內心。如同洪堡所言,雖然梵谷貧困且精神脆弱,但他獲得了其他藝術家友人的尊重,並對自己作品未來的觀眾充滿信心。「梵谷總是思考著觀眾,深思作品對他們帶來的影響,一切都如他所計畫。他知道自己在當時可能無法被大眾理解,但他堅信100年後的人們將會理解他。他透過繪畫改變自己眼見的世界,使其更具表現力,但這一切都在梵谷的意圖之中,並非單純為了表達情感而為。」
梵谷1888年作品〈黃房子〉。(梵谷美術館典藏)
詩歌、愛情與色彩
「梵谷:詩人與情人」由兩幅點題的肖像畫揭開序幕。第1幅畫作描繪的「情人」是駐紮在亞爾的法國佐阿夫輕步兵團中尉保羅.米利耶(Paul Milliet),這名風流倜儻的軍官曾向梵谷學習繪畫。畫中米利耶凝望著遙遠的未知,彷彿飄浮在由綠松石色油彩堆疊的靈動筆觸之間。另一幅肖像畫描繪的是「詩人」──梵谷在亞爾結識的比利時藝術家尤金.博赫(Eugène Boch),儘管博赫並非詩人,但在梵谷眼中,他渾身充滿靈性氣質,彷若詩人的化身,博赫的面容映襯著星光閃爍的深藍背景,宛若從天際而來的信使。在梵谷最初的〈臥室〉版本中,這兩幅肖像畫便掛在床頭。
梵谷1888年作品〈詩人(尤金.博赫肖像)〉。(巴黎奧塞美術館典藏)梵谷1888年作品〈情人(保羅.米利耶肖像)〉。(庫勒穆勒美術館典藏)
在這兩幅肖像之間,名為〈詩人的花園〉的畫作,描繪著戀人於黃房子前花園漫步的景致,為梵谷在普羅旺斯的創作主題鋪展氛圍。在〈詩人的花園〉中,他將小公園描繪成一片詩意的聖地,彷彿佩脫拉克和薄伽丘等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詩人,曾在這裡漫步尋思。與此同時,梵谷這一時期的畫作中也充滿了戀人們的身影,如〈隆河上的星夜〉,畫中的情侶漫步於河畔,沉浸在寧靜的夜色下。詩歌與愛情,或許並非梵谷作品中最為人熟知的主題,卻無疑占據了他晚期創作的思想核心。他不僅是一位充滿浪漫情懷的詩歌讀者,愛情對他而言更是求之不得的情感寄託,而這或許源於他在愛情關係上屢屢受挫的現實。然而,詩歌與愛情的意義不止於此,它們使梵谷能夠將現實轉化為理想、神話的象徵,賦予日常生活更深邃的詩意和哲思。
梵谷1888年作品〈隆河上的星夜〉。(巴黎奧塞美術館典藏)
色彩是梵谷在南法時期追求的全新創作方向,當地日麗晴朗的怡人氣候,讓他更加確信,對於色彩的強化與昇華,將是他透過畫面傳達情感、表現想像力和精神意志的關鍵。他曾在1888年7月寫給弟弟西奧的信中提到,站在田間,需要牢記各種顏色,同時仔細考慮如何運用它們,才能讓畫面達到最佳效果。他說:「你要同時設想1000件事情。」梵谷並不是隨意揮灑顏料的藝術家,而是精心調配每一筆觸、每一用色的創作者,以畫筆將風景與人情巧妙地交織,營造出一個充滿靈感和深情的世界,讓觀者不僅看見了畫中風光,還能感受到隱藏其中的情感律動。
梵谷1889年作品〈臥室〉。在〈臥室〉的第一個版本中,右側床頭掛著〈詩人〉與〈情人〉這兩幅肖像畫。(芝加哥藝術博物館典藏)
〈向日葵〉聚首,重現梵谷生前構思
無論是來自藝術機構典藏或私人收藏的畫作,「梵谷:詩人與情人」展覽中的許多作品在藝術性以及色彩、筆觸和情感的表達上,都令人印象深刻。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倫敦國家美術館的〈向日葵〉與來自費城博物館的〈向日葵〉的聚首──這是費城博物館自1963年購藏〈向日葵〉以來,首次出借這幅畫作。自從梵谷在巴黎蒙馬特的花攤見到向日葵後,那鮮明的花影就成為他畫作中不斷出現的主題。他在亞爾期間一共創作了7幅〈向日葵〉,本次展覽的並列展示,讓人得以靜賞畫作之間的關聯與對比。1889年5月,梵谷曾在寫給西奧的信中提出,將這兩幅〈向日葵〉與他的〈搖籃曲〉在牆面組成「三聯畫」的構想。雖然這一計畫在梵谷生前並未實現,但如今策展人依照其原意,邀請波士頓美術館出借〈搖籃曲〉,而使這個構想得以在倫敦國家美術館200週年館慶中成形。
兩幅〈向日葵〉與波士頓美術館借展的〈搖籃曲〉,在牆面組成「三聯畫」,實現了梵谷生前的構想。
100年前,英國紡織業大亨薩繆爾.科陶德(Samuel Courtauld)出資5萬英鎊成立的基金,提供倫敦國家美術館和泰德美術館用於收藏印象派和後印象派的作品,〈向日葵〉和〈梵谷的椅子〉便是當年運用這筆資金所購藏的部分碩果。時光回溯到1923年12月,萊斯特畫廊(Leicester Galleries)舉辦梵谷在英國的首場大型回顧展。倫敦國家美術館認為這是典藏梵谷傑作的絕佳機會,從一開始,〈向日葵〉便是他們的首要目標。但掌理梵谷遺產的弟媳喬安娜(Johanna van Gogh-Bonger)因對這幅畫有著太深的情感連結而不願出售。館方被迫選擇了〈梵谷的椅子〉以及梵谷描繪亞爾郵差好友的〈約瑟夫.魯蘭肖像〉。科陶德始終無法忘情於〈向日葵〉,最終喬安娜為了宣揚梵谷的藝術成就而讓步割愛,讓科陶德及倫敦國家美術館得以如願以償,在1924年3月以1,304英鎊迎接夢寐以求的〈向日葵〉進入館藏之列。至於那幅在庫房中尚未編號建檔便被替換的〈約瑟夫.魯蘭肖像〉,如今珍藏於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
梵谷1888年作品〈梵谷的椅子〉。(倫敦國家美術館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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