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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 量地喫風／補班日的晚餐
◎量地喫風
◎量地喫風
一切都始於年初的尾牙聚餐，老闆發了條dress code：有藍有綠。她敷衍，想穿條深藍牛仔褲配綠毛衣便罷，褲頭卻卡在大腿根部，怎樣也拉不上去。在花幾千元將櫃中褲子全換大幾個尺碼和減肥之間，暫且減肥。
第一個168的夜晚就失眠。平時具催眠效果的Podcast連播了兩集，還是人聲爽朗，笑語清脆。肚子餓，意識便怎樣也不甘模糊起來。螢幕上，逝水兩小時。
幾天前，她瞥見內衣店架起了特價花車，決定揀幾條包覆性較佳的內褲。正要下手，店員便湊過來：這兩排是M，L號在那邊。手往旁邊一揮，揚起一陣風。她摸了幾條便佯裝介意產地，離開了。
瘦了一輩子，她真不習慣宣稱自己要減肥以後，竟不再有人出聲反駁：你這麼瘦減什麼？生了兩個兒子仍堅持洗頭造形才肯出門的弟弟看了她一眼，「你這幾年下半身的確是大了幾號。」
在物理治療師和整骨師手下復健了半年，她這才發現減肥的身體與復健的相差無幾：由人檢視，又揀四挑三。
那是補班日的晚上。些微鬆動的意志力撐持她疾行過速食店、迴轉壽司，卻跨不過那間標榜I人友善、一個人也能吃的精緻熱炒店。
瀏覽完菜單，在舒肥雞胸與薑片香鍋雞飯之間選擇香鍋。即使下班前才吞下一顆芭樂。他們說，芭樂熱量低，真的很餓的話可以墊墊胃。可是吃完了芭樂還是想吃頓正經的晚餐。送出訂單以後，她低頭，見塞不進布料裡的肚腩仍從容自若地掛在褲頭外。怎能這麼圓，又這麼餓。有些委屈還真不知怎麼為外人道。
薄薄兩片汆燙的玉米筍，兩塊厚一公分、半圓、撒有胡椒的小黃瓜。而後是入味甚濃、閃耀油光的雞腿肉。熟爛的紅棗，綿軟的枸杞，她什麼也不願落下。最後才是米飯。他們說，吃東西的順序很重要。
只見她筷鋒如刀，將所有沾了醬漬與油花的飯粒都俐落削下，送入口中。直到米飯開始現出原色。想到一日的進食即將告終，她咀嚼得很慢，很慢，很，慢，澱粉在嘴裡全化成了糖。最後，她讓自己的舌頭像小蛇，靈活將筷子梢的溏心蛋黃舔乾拭淨。
放下餐具，碗裡還剩下一團純白的飯，量約一口。
她打從心底為自己的節制感到得意。沒有人鼓勵的日子，她自己鼓勵自己。她與她三十八歲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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