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極短篇】 姜泰宇／鐵鍊老人

◎姜泰宇

◎姜泰宇

搬到這一帶之前，在市場繞了好一圈。市場熱鬧，因為居民組成關係，多半是一些年紀較大的長輩。有些攤子不希望我在旁邊看，有些則會很熱情讓我試吃。一圈晃下來，肚子填飽了，是一種幸福。

鄰居並不熱情，甚至有點排外。剛搬來時，甚至會遇到一些不禮貌的住戶，動不動就破口大罵，張牙舞爪的樣子讓我畏懼。一次兩次混個臉熟，大抵上也相處自在。這附近什麼都好，有一種退休之後悠閒的步調。唯一讓我在意的，是那個總會在白天以及傍晚，拿著一條鐵鍊，哐啷哐啷在街道上行走的老人。幾個較熟識的住戶，看到那老人便遠遠躲著，初來乍到，我也隨著閃避。想來是那老人有些壞脾氣，甚至會拿鐵鍊亂攻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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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臉上有塊黑色小胎記的胖哥，總要我別多管閒事，遇到了老人能避就避。我盯著胖哥臉上的胎記，問他究竟為何那老人要拿著鐵鍊這樣晃蕩？

「綁架，我聽他們說是綁架。」

每到清晨以及傍晚，大家便會躲起來。有回我一早被鐵鍊聲吵醒，躲在電線桿後偷看，老人佝僂著身軀，走一步退兩步那樣在無人街道上走著。聽說老人曾綁架一個住戶，每天拉著他在街道上走著。有住戶鼓起勇氣想救那個被綁架的，對老人破口大罵，無奈那個被綁架的似乎不領情，搶在老人之前與住戶對罵，久而久之大家便視若無睹。我大概知道，好像叫什麼斯德哥爾摩還是阿姆斯特丹症候群。

被綁架的住戶有天消失了。聽說消失那天，附近的鄰居有點騷動，流言四起。有的嘲笑那個被綁架的不識相自作自受。有的擔憂是不是謀殺，此後對老人更加畏懼。有的則事不關己，胖哥便是。我問，難道你們不報警？他們說，警察對我們沒用。我歎氣。

一天清晨我起得早，從市場逛回來後，發現那老人竟沒拿著恐怖的鐵鍊出門。好奇心爆炸的我，忍不住在老人家門外探頭探腦。好一段時間都沒有人影，正打算放棄的時候，發現角落裡，那老人拿著布，仔細地擦拭著那條鐵鍊。看得入神，渾然不知老人已抬頭看著我。不知過了多久，老人起身放下鐵鍊。我嚇了一跳，趕緊躲藏，並有點害羞。這樣盯著人看總是不好。片刻後，老人端著一個鐵碗，上頭是香噴噴的肉。我已好久、好久沒有吃到這麼香的肉食了。禁不起香味的引誘，我試探地慢步向前。好香。老人離我一段距離，看著我吃著肉，眼睛流口水。我猜他也餓了，用鼻子將鐵碗移到他面前。

他摸了我的頭，摸了我的下巴與胸口，好舒服。那一天之後，每天清晨與傍晚，我會陪著老人散步。有的住戶衝來，要我快逃，我大聲回嘴告訴他們，老人現在是我的家人，他們笑我。而我，對著老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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